碎梦语（3）

命里有的，逃不掉，比如相遇。公园，夜晚，他只是想到这儿吃串烧烤，然后喝杯冰镇啤酒，就在热闹的人群里，看到了她。她也是同时看到了他，和多年没见的亲人一样没有寒暄，只是她打了他一拳，很重，她也知道很疼。他笑笑。

本来要做什么来着，都忘记了，还是都不顾及了，说不清，脚步，思绪，很乱，没有商量，都在一处他们以为很静的地方停下，这里远离公园中心，回望远处，依稀看见跳广场舞的人群，听不到声音了，应该很安静，也许，来这不为别的，就像图个安静，能好好说几句话吧！路灯坏了，两人相对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夜的隐饰可以让他撇开不想说的话，他说“青春，总会逝去，日子不会停，所以，我们才会老”

他说的时候，面对着桥下流水，仿佛掏着自己的心脏，照着心脏上的字念着，多么合理的开场白，这样可以不纠结于往事的漩涡。她说的更轻松“护肤品很好笑，仿佛是双拉住生命的手，撕心裂肺的喊着，别走，停停……可生命还是年年岁岁……”她最后的语气近似表演，很生动，很职业，也很滑稽，好像在讽刺我们不该对生命盲目的感叹，她很轻松的演绎了她的无所谓。这种无所谓只持续了几秒，她问他“心会变吗？诺言会吗？是不是像容颜，只听从生命的安排？”

“不会！……”他下意识的去找烟，他显然是嗅到的话题不对了，仿佛人被当众剥去了衣服，不知怎么遮掩，他找烟，怎么也找不到。她掏出一支，点燃了，给他。

“谁让你抽烟？随身带烟，是不是学会抽烟了？”他夺过她的烟扔了，烟头接触水的声音很惨，是撕裂声。她又拿一支，好像他不存在一样的抽着。“拿来！”他命令“拿来！”她猛抽几口：“你管我？你现在管我？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现在你管我？你是我哥？是吗？”他揪掉她嘴里的烟扔了，去掏她口袋：“我看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学坏！我让你学！”眼睛适应了光线，他看到她嘴流血了，是他抢烟时手指触破了，他替她抹去“你不能学坏……曾经，我给你说过，你答应我的……对吗？”

“你说带着我，我们，你说带着的，你消失了，不出现，我交了男朋友让你看看，你说我看好就行，我没眼，他吸毒！关键时你在哪儿？一帮兄弟姐妹，都走散了……”“班长？”她抬起头“你为什么带我到这儿，这么安静的地方，我们总吵架，你不想说别的？”她又重现了天真。“我们来这里是我们一起，不是刻意的”他说。

“对，我忘记了，很久没见，就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说说话，可能……”她不说了，眼睛转向一边——不远处，一对情侣相拥而坐，男的把头低到女的脸前做出很亲昵的动作，这样的情景对于他们是何等尴尬，她说“优美的华尔兹，开始，总是神秘的，呵呵，他们，让我觉得生活很搞笑！”他们往前走了，一直没停，只是半路她问“我们能回去吗？”他说“我不想玩了，如果哪天你们退耕了，有忙不完的庄家活可以喊我，我会去！”路灯渐渐亮了，人也多了起来，又回到了生活的点上，广场边一群孩子在跳拉丁舞，周围的小商贩在吆喝兜卖，烧烤的炉子旁挂着刚剥皮的羊，她说“你一定想喝扎啤了”

“嗯！是的，还想吃串串……”他们都笑了，会心的笑，不是为了笑而笑……碰第一杯酒时他说“以后，要好好的……”碰最后一杯酒时他说“以后，要好好的……”当这个喧闹的街道骤然安静，他麻木的心开始苏醒，回头望望，那条胡同，那条与庙相邻的胡同，当年，他们和她们翻墙到庙里生死结拜，她走了，在最后那盏昏黄的灯光下……一种莫名的感伤袭来，像寒风一样灌进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