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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下的“龙门阵”

推荐人:赵堃 来源: 阅读: 2.58W 次

槐树村的老槐树下,“龙门阵”多,这些年,农民休闲的时候还是多的,劳娱结合嘛,村里有几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常提着一个大的不绣钢保温杯,不约而同来到树下,边喝茶边摆“龙门阵”,所谓“龙门阵”就是天南地北,胡乱“吹牛”。除了老人,年轻人有的打牌,不爱打牌的,入神地听老人的“龙门阵”。

老槐树下的“龙门阵”

杜大爷捋了一下稀疏的花白山羊胡须,左右看了看,不见“龙门阵”里的主人公亲戚在场,进入主题:人嘛!谁人背后无人说,尽管,已故的老社长,有人恨他,毕竟人家做的是得罪人的事,他有错误,但也做过好事。

老社长,背后大家都称他“文爆眼”,大名文正云。见了哪个都没有一丝笑,一对眼睛鼓得象“牛二五”,四方脸,虎背熊腰,有一股牛劲,高喉咙大嗓子,爱骂人,一些社员见了他象老鼠见了猫。

六十年代,三年困难时期,“文爆眼”三十几岁,交了狗屎运,被前任潘社长安排当驮脚娃,管理七匹骡马,搞运输,给社里找付业,那是一个肥差事,那时,一个人一天七两粮,驮东西的骡马一天一匹国家供应三斤粮,说句老实话,一匹骡马一天能吃到一斤就不错了,社员们食堂打代食品饭,几口下肚,肚里还在“咕咕”叫,,“文爆眼”的娃儿抱着大馍馍吃得打饱嗝。那娃儿不知事,叫他在屋里吃,他总是抱着馍馍在外面吃。

“ 文爆眼”运货归来,串铃、梆铃叮叮当当,他骑在装饰别致的大白马上,神气活现,他的脸色红光满面,和食堂里的事务长、炊事员、社长的脸色一样,与脸青面黑的社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几匹骡马找钱,零花钱不断,社员们穿的补丁重补丁衣服,,他家是不穿补丁衣服的。当然说话、做事,大家都说“钱大块”。大家自然让他三分。

有一件事,他自己不说,谁知道?也就是自从那件事出后,下了他的“火焰山”。

那年月,乡下干部上县开会,要顾运输队的马,女副乡长阮玉,随他一路上县,路上要行七天。

黑夜,一堆篝火在帐篷外,把帐篷内照得亮堂堂的,离开火堆,那四野黑洞洞的。不知从哪里传来猫头鹰不太入耳的怪声。“文爆眼”做好夜饭,两人吃后他便说这黑风林的来历,一到夜晚,如果有人穿过这黑风林,那妖精卷来一股黑风,一会儿功夫人血被吸尽,第二天,只剩一具骷髅,所以,这黑风林夜晚是无行人的。阮副乡长不禁“啊!”的一声尖叫。帐篷外,骡马“扑扑”地打着响鼻。那响声很不好听,,只有那堆火能壮阮玉的胆。于是她用命令似的口吻说,今晚你必须不让火熄,随时添柴,如果火熄了,回去你当不成运输队。这个文正云,怕过谁?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一晚上爬起放倒,让火堆有火焰。那阮副乡长一晚上看着火堆,没闭过眼。以前一讲这个故事,有的女人吓得往自己被窝里钻,今晚却是自找苦吃。第二天在路上,文正云没精打采,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文正云又是怎样从一个运输队员当上社长的,还要从老社长潘定说起。那时候叫槐树社,农牧科将分到县的苏联种猪安排在槐树社,几年这种猪巳繁殖了不少后代,那种猪体形大,有五百多斤,渐渐老了,潘社长见社员们,一年到头难见一点肉筋筋,便自作主张,将种猪腌割,不料种猪腌割后,失血多,死去了。社员们打了一顿牙祭,县上追查下来,潘社长坐了监狱,一年后,放回来,这时候社长已经是文正云了。

文正云当社长,一天鼓起一对鸡蛋似的大眼,对社员狠声暴气,不给好险色,他动嘴不动手,活露还是做不完:检查生产,评牲畜工分、估产、乡上开会除同等劳力工分外,还有队长补助。一个人当两个壮劳力工分。前面社员在挖地,他在后面检查质量,他见一处没挖好,就指名道姓指着地主子女江玉文骂,江玉文还未搞清到底是哪股水发了,就叫他举起一个石头站着,至于是不是江所为,大家都是“乌龟吃亮火虫一一心里明白”,只不过是“鼻子大了把嘴压了一一不好开腔。文社长这杀鸡给猴看的招术不言而喻。

已是七十年代,那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修水渠改土造田,文社长也干了一些实事,不然哪来的那么多梯田?哪来的渠水流进村,社员们在那刀切似的悬岩绝壁吊着绳子打炮眼,文社长虽未抡过二锤还是心焦了的,有三个青年,在修堰牺牲,多年后,家属遇到文社长还在哭泣,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有了水,改旱种包谷的田又种上了水稻,一次耙田,水牛偷吃了田坎上撒底肥的半盆尿素,不到半小时,水牛肚子胀得翻背节,水牛死去了,在那肉食困难的年月,社员每人分得一斤死水牛肉,那个社员在晚上站在会场中央,被批了一晚上,宰了一月工分。

背后人人都称“文爆眼”,得此名,主要是他脾气暴躁,话又说回来,有些事,他还是有道底线的。有几个青年和他自己儿子差不多,他盖上私章推荐到乡上,招了工,招了干,可自己的娃儿一直在修地球。有时,娃儿还“叽叽咕咕”埋怨呢!

杜大爷的“龙门阵”摆到此,象要结束,他喝起了茶,有几个青年人觉得有趣,说:“杜大爷继续𠮿!”

“让他休息,我接着嘛!”张大爷说。

人,谁也不知道自己前好后好,那样身强力壮的人,文正云后来瘫痪了。那种苦日子折磨了他三年,久病无孝子嘛!他过世的时候,全村人家家户户都去了,闹闹热热把他送上了山,社长不好当啊!是得罪人的差使,时间一长,好象大家对他的脾气,对他的牛眼睛已习以为常。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前年,从后山冲下的那股泥石流,冲走了两户人家,死了七个人,泥石流在大田坝中渐渐分散停住,恰恰将文正云的坟冲走,棺材七零八落,尸骨现天,全村人,那才齐心,找到了七个被冲的尸体,又将文正云的尸骨装进棺材,重新安葬。让他入土为安。

老槐树,树大招风,初夏凉风习习,那儿是纳凉的好地方,自然“龙门阵”是摆不完的,不知明天又是唱的那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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