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声音（上）
许宁远走的太快，像龙卷风一样带走了很多东西，却也给留在原地的人一些力量。付檬还有太多疑问，但没关系，她听见了风的声音，那是他在轻轻说话。
chapter1
付檬发现那个卖花的小妹妹已经跟了自己很长一段路了。
虽然按理来说，一个小妹妹对我这个高中就拿到了跆拳道黑带的人来说是造不成什么威胁的…但是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付檬想着，转身的瞬间便换上了一幅笑容可掬的模样。
“小妹妹，你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小女孩居然被吓到了般连连后退了几步，一脸诧异。
“你看得见我？！”
难道你以为你一路低着头再拿个花篮挡住脸我就看不见你了吗！付檬有些好笑。她看了眼女孩花篮里的花，脑中灵光一闪，道：“天天在我家门口放花的人，是你吧？”
小女孩用水灵灵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犹豫着点点头：“嗯。”
从一个月前开始，付檬便发现每天早上都会有一小束开的正好的小雏菊放在自家门口的阶梯上。
起初，付檬还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地以为是哪个对自己一见倾心的白衣少年，因为不敢贸然搭讪所以才用这种委婉而又浪漫的方式来表明心意。为此，她还得瑟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看来…
付檬耷拉着脑袋，打开背包找钱包：“说吧，那些花一共多少钱，开价不要那么贵啊，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出门。”
女孩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付檬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付檬看着女孩，以为自己被误解成‘一个坏姐姐’了，忙改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下次把所有的花钱给回你。”
女孩有些回到状态了，不满地跺跺脚，道：“我不是来要钱的！”
付檬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道：“那你跟了我一路到底是要干什么？”
女孩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双手不安地绞着自己的小花裙：“我…我想让你帮我画一幅画。”
“画？”付檬来兴致了，道“画什么？”
“一个女人，我爸爸爱的女人。”
“是你妈妈吗？”
女孩摇摇头，道：“我没见过她。”
付檬发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继续追问道：“那你爸爸呢？”
“在家里。”女孩抬起头，眼里居然是一片水雾，哽咽道，“他快要死了。”
chapter2
付檬决定跟着女孩回她家看看。一路上，她都时不时偏过头瞄两眼女孩，有些摇摆不定，心里开始了各种纠结——
真的要去吗？要是这是个圈套怎么办？如果自己被拐去卖到深山野林给人当小老婆了怎么办？
付檬有些想打退堂鼓了，停下脚步，陪着笑脸道：“那个，小妹妹啊…”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想把你给卖了吧？”
被一语道破心事的付檬尴尬地摸摸脖子，心虚地反驳道：“不是！我只是想说我要去上厕所罢了…”
女孩的眼珠子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掂量这句话的可信度，就在付檬想再次找借口逃走的时候。
“那你再忍一会吧，我家就在前面了。”女孩说道，末了还很认真地加了句，“你应该还可以坚持吧？”
“走吧走吧。”付檬有些欲哭无泪，认命地任由女孩牵着自己继续向前走，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我可是一个拿了跆拳道黑带的人。
而到了那之后，付檬才发现自己的顾虑根本就是多余的。
谁家的人贩子住的起一栋大别墅？还那么有雅兴在后院里种了一院的小雏菊？！
就在付檬对这个“人贩子”的居住地啧啧惊叹加分外红眼的时候，女孩突然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小跑走开。
付檬这才发现，后院里那棵大树下原来是站了一个男子的，此刻背对着自己看不见面容。
女孩跑过去拽着他的手，脸红彤彤的，像是有些生气，道：“爸爸，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在家时你不可以到处乱跑吗！”
那人转过身来，付檬愣住了。
小妹妹，你真的确定这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帅哥是你爸爸吗？
男子轻笑了下，四处摸索着，最后停在女孩的头上，轻轻地揉了几下，道：“安辛，这只是自家后院，又不是在外面，我还没那么脆弱。”
安辛没有说话，只是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
“那个…”付檬试探地开口。男子敏感地抬起头，脸却朝着别处。
他的眼睛…付檬捕捉到了男子的动作，有一个模糊的结论在渐渐成形。
“安辛，是有客人来了吗？”男子问道。
“嗯。”安辛点点头，“姐姐是我找来画画的噢。”
“画画？”
“我看过姐姐画了一幅画送给孤儿院的小默，很好看。”安辛顿了顿，“她应该可以画出爸爸说的小鱼姐姐。”
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捉摸不定，就在安辛垂下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时候。
“安辛是为了爸爸特地去找这个姐姐的吗？”
“嗯。”
“是的，安辛为了你，连续一个多月偷偷在我家门口放了一束小雏菊，只是为了让我画一幅画。”付檬怕男子真的生安辛的气，急忙道。
“怪不得前几天保姆阿姨说院子里的雏菊好像凭空少了些，原来是你这丫头。”男子轻轻敲了一下安辛的头，笑骂道，话语却听不出有责怪的意味。
他转了转头，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我…看不见，你可以到我身边来吗？这样我比较能分辨声音的来源地方，你站太远了。”
果然是…吗？付檬神色复杂地走向男子，一脸惋惜。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许宁远。”
“你好，我叫付檬。”
许宁远沉默了半晌，笑了：“付檬…那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付柠啊？”
“你怎么知道？”付檬瞪大了眼。
“猜的。”许宁远笑起来时露出白灿灿的牙齿，一瞬间晃花了付檬的眼。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位不是个简单的主。
“那幅画，你开个价吧。”
“啊？”付檬一愣，忙摆手，道“我不是为了钱来的，画一幅画而已，对我来说并不难…只是，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否先把你妻子的照片给我看看？”
许宁远摇摇头：“她不是我妻子。我也没有她的任何照片。”
“这…”
“没事，你自由发挥吧。不勉强。”
付檬凌乱了，这也能自由发挥？！
“对了，”许宁远突然转移话题，“冒昧问一下…”
“你多大了？”
付檬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一遍许宁远，幽幽地回答：“25。”
“在哪里工作？”
“窝在家。偶尔画插图给杂志社，兼职孤儿院的美术老师。”
“有男朋友吗？”
付檬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这两个字的——
“没有。”
“你都25岁了…为什么还不找男朋友？”
“这和你无关吧！”付檬暴走了。
安辛那熊孩子是骗她来相亲的吗？！
“爸爸，你干嘛…”安辛也看不过眼了，拽拽许宁远的衣角，“不要欺负付檬姐姐。”
不，安辛就是个天使。付檬深呼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不淡定的孩子没出息，不淡定的孩子没出息…
许宁远只是笑笑：“那么，画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晚上回到家，付檬还在纠结着自己一时冲动而承诺下的画。
虽然许宁远说可以自由发挥，听起来似乎很好办，但是这个命题未免太广泛了点，总不能画些阿猫阿狗进去，这样也不符合自己对画画一向严禁的态度。
“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该做到最好…可是要怎么画呢，没有实体又没有照片，有点棘手。”付檬苦恼地敲敲脑袋，忽然灵光一闪，“如果可以知道他和那个小鱼之间的故事，说不定可以从细枝末节里找到一些感觉！”
自以为将难题解决了的付檬欢快地把自己扔进了软乎乎的大床里，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安辛居然骗我说她爸爸快死了…就算是为了他想让我画幅画，也不能这样啊，多不吉利…臭小孩…困死了…”
付檬嘟嘟囔囔着，沉沉睡去。
chapter3
次日，付檬睡了个自然醒，她拿了手机一看，立马蹦起来。
迟到了！今天要去孤儿院给孩子们上美术课的！
她火速刷牙洗脸，随便整了整头发便冲出门。昨晚睡着地太突然，忘了开闹钟了！
“抱歉啊…啊？”付檬大喊着跑进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呆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被孩子们围在中心，轻轻唱着歌的人可不是许宁远吗？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居然在唱两只老虎！
许宁远顿了一下，抬起头，目光没有任何焦距。他只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唱着——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奇怪的是孩子们居然安静地听完了！还鼓掌了！
“那今天的音乐课就下课咯，以后你们还是乖乖跟付檬姐姐学画画，哥哥有空再来给你们上音乐课，好不好？”
“好…”孩子们拖长了音，一窝蜂跑出去玩儿了。
付檬看着孩子们慢慢走远，走到许宁远旁边坐下：“你怎么会来这里？”
许宁远抬头，笑道：“你说你在孤儿院工作，今天就想过来看看，我老是闷在家也不是回事。”
“噢…”
“喏。”许宁远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束小雏菊，“这是今天的花。”
虽然许宁远这个举动很浪漫，可是配合场景却让人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付檬把他伸向空气的手拉到自己的方向，笑了：“我在这呢。”
“啊…抱歉。”许宁远怪可爱地摸摸头，耳根处居然延伸起一抹粉色。
付檬终于忍不住了，接过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结果是许宁远的脸更红了。
付檬也没再取笑他，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和小鱼的事？给我的画找找灵感。”
许宁远敛去了笑意：“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而已，太傻了，没什么好说的。”
“爱而不得又怎么了？有错吗？”付檬表示不理解。
“爱而不得没有错。错的是爱错了人，爱上一个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人。”
付檬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许宁远突然站了起来，喊着：“安辛！”
“哎！”安辛从院子跑进来，玩得满头是汗。
“我们回去吧。”
“好，”安辛乖巧地牵着他的手向外走去，“付檬姐姐再见。”
“嗯…再见。”付檬有些无措。
这是不欢而散的节奏吗？他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总之，就是因为那个叫小鱼的人吧。
心里忽然有种涩涩的感觉，像苦瓜。付檬看着被安辛牵着小心翼翼向前走的许宁远，他的背影逆着光，有一圈毛茸茸的东西。
这是一个看了会让人觉得孤独的背影。
chapter4
几天没有看见许宁远了，付柠也不敢贸然去找他。
哪怕自己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也许是不想看见自己了吧？付柠在心里闷闷地想着。
这两天都不用去孤儿院上课，她索性就直接宅在家画画。
半个多月前接了几个杂志社的插画任务，结果是自己居然忘了，囤到今天才一并解决。付檬甩了甩画得酸痛的手，肚子饿得慌，但是工作没完成又不想吃，而且做饭好麻烦，方便面又不营养…
然后门外铃声大作，打断了付檬的胡思乱想。
“谁啊！”付檬嚎叫着去开门。安辛那声甜甜的“姐姐”实在是让人恼不起来。
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养眼的大帅哥。
“你们怎么来了？”付檬正对于许宁远的突然造访而感到意外，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该不会是过来拿画的吧！那个，我最近接的画稿任务比较多，所以…”
“安辛和家里的保姆阿姨做了很多饺子，便送些过来给你。”许宁远只是扬了扬手里的保温盒，又加了句，“那幅画，我并不急，你随意。”
“噢…这样，谢谢啊。”有些受宠若惊的付檬接过保温盒时都是小心翼翼地，向面前的两个人发出邀请，“进来坐会吧。”
“好！”安辛兴高采烈地就想往里冲，许宁远却把人往回一抓，“你今天练字了吗？偷懒还想到处跑…我还是先带她回去了。”
“好…再见。”
“身体为重，不要因为工作就不吃饭，会变傻的。”显然，许宁远听见了她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付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安辛撅起小嘴牵着许宁远渐渐走远。
上次的不愉快算是翻过了一页吧？付檬的心里莫名地有了些小欢喜。她呆呆地拍拍脸——
自己真傻了？
当晚，付檬就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个人钓着一只饺子往前跑，她在后面拼命追。不知道过了多久，付檬觉得自己都快体力透支死在梦里的时候，那人终于回头。
许宁远！
闹钟响了，付檬惊魂未定地拍拍小胸脯，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chapter5
付檬和往常一样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打点好一切后就出门了。
只不过今天不是去孤儿院，而是医院。
“付檬，你又来看你姐姐了？”刚进去便碰到了一个在医院当值的熟人。
付檬点点头，道：“是啊…她这个月的情况还好吧？”
“还好，和上个月差不多吧。”
“好的，谢谢医生，我先走了。”付柠道谢后，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姐姐付柠的病房，门前挂着一个牌子——
精神科。
“姐，我来了。”付檬让人打开了上锁的门，走到蜷缩在角落里发呆的人身边，轻声道。
付柠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没搭理她。
付檬也不在意，就地盘腿坐下，拿出背包里的书：“上次讲到108页…”
“在微弱的一丝光线里，达格和米粒终于看清了那个会说话的东西的模样，居然是一个石头！他们…”
病房里安静地只剩下付檬的读书声，这场景让人觉得分外温馨。
付柠是付檬的姐姐，只比她年长两岁，却早早嫁了人。两个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付柠才发现自己遇人不淑，可是那时她已经怀了对方的孩子，只能忍气吞声地坚持下去。
本来是想着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她就离婚的。可是她没想到那个说好和自己白头到老的人会这么没耐心，逼她签了离婚协议后就和一个女人走了。
然后孩子也没了。付柠疯了。
也不知道念了多久了，付檬感觉嗓子干干的，便停了下来。
付柠疯了之后，那个男的终于感到了良心不安，把她送进医院治疗，承包了所有的费用，却再也不肯看见她。付檬心疼姐姐，虽然医院离她的住所很远，但还是会每个月都抽一些时间过去陪她。
付柠没疯之前，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所以付檬每次来时，都会念她写的书给她听，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恢复神智。
只是两年了，还是老样子。
想起家里那几份画稿还需要修改一下，付檬收起书：“姐，我要回去咯，过一段时间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沉默。
付檬只是摸摸付柠的头，站起身就要离开，身后传来微乎其微的一个声音，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嗯。”
是姐姐吗…姐姐有反应了…她能听懂自己的话了！
付檬蹲下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姐…”
付柠却把头转了个方向，继续发呆，不再理她。
够了，仅是这一点改变，付檬就心满意足了。
“姐，我爱你。”付檬关上门的时候轻轻说了句。
她没有看见，付柠的眼底闪过一丝神采。
像天边最亮的那道光。
PS：由于字数限制，只能分为上下篇发布。
风的声音/文/萝卜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