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4）

无泪有伤

高三的时候，叶子恋爱了。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常常陪着她去买饭，去打水。刘泽也似乎更忙了，见面偶尔打个招呼便匆匆而过。我也落得个清静。为了避免当电灯泡，我和叶子每周一次的逛街活动变成了我一个人在教室里闭门静修。

自从上了高三，我对自己变得更加苛刻起来，不容许一点一滴的时间从我手里浪费掉。班里的人，经过“浴血奋战”而最终无果的，已经放弃或者认命了；有的人则学得更加疯狂了。班里突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气氛。班主任也从青春逼人的小蒋换成了成熟稳重的老范。姜，终究还是老的辣。他从厚厚的“瓶底”后面透过来的目光让我们敬畏。

老范是个极爱干净的人。自己的衣着总是一丝不苟，巡视教室的时候最见不得的就是地上的废纸和东倒西歪的清扫工具，每次都要当着我们的面亲力亲为地收拾妥帖。弄得我们再也不好意思让他看到地上的废纸和杂物了。

我习惯了早晨四点半之前起床，先到洗漱室用冷水把自己浇醒，然后去教室背英语。晚上下课后还要千方百计地躲过值班老师的巡查，留在教室里学到十一点钟。

老范看出来我在拼命了，为了不出人命，又或者觉得我实在是很不容易吧，就多次找我谈话，让我注意学习方法，劳逸结合什么的。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十分的感激他。是他那个时候安慰了我脆弱而敏感的神经，让我觉得我没有被丢下，让我在无数个考试失利的日子里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唯一愿意拿出时间来伺候的就是我的头发。我有一头乌黑的齐腰长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再剪过了。伟光在一次作文中说过他喜欢长发。大礼拜回家的时候，也曾被妈妈逼着去剪头。她说：“你课程这么紧，哪有时间又梳又洗的摆弄它啊？再说脱发也厉害，干脆先剪短吧，以后再留。”

我当时就急了。我说：“妈，我求您高抬贵手，就放过我的头发吧。我用人格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因为头发而耽误一点学习的，这点头发，就让我留着吧！”我妈一看我这架势，便不再说什么了。

很累，很烦的日子里，我愿意仔仔细细地把它洗干净，一缕一缕地梳开，这个过程就被我当做是暂时的休息了。学校广播室里常常会放那首老狼的《同桌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我就忍不住在想，有一天，它也会被自己心爱的人盘起吗？

伟光的信出现的不像以前那样勤了。我能够理解他。我知道高三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是奢侈的，我们都该把时间交给那些无穷无尽的模拟试卷和习题。

生日的时候，伟光说他会趁回家的间隙顺便过来看看我。于是那个下午，趁着自习课，我谎称不舒服，找老范请了假，就偷偷跑去了火车站。

看着一列列火车轰隆隆地从我眼前驶过，上面却并没有伟光。那个暮色朦胧的午后，我就固执地站在那个小小的站台上，一直望着他会出现的方向，一直站了很久很久，内心却是深深的失落。

恍惚中，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地离我远去，可我说不清那是什么。虽然我把自己武装得坚不可摧，可是内心深处的那种不安却时刻困扰着我。

不久，伟光的信就到了。充满了歉意与不安。他说本来要来的，可是有事耽搁了。为我买的生日礼物---那本《雪莱的诗》也在宿舍里弄丢了，只好以后再补上了……

我没有回信，因为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一切的语言好像都很苍白无力，或者我已经疲惫的没有了力气。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自己。原来我高兴了就会开心地笑，伤心就会痛快地哭。可现在我学会了深深地隐藏自己。我笑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有喜悦，我明明在伤心想哭的时候却没有了眼泪。

当风停下来的时候，云也就停止了流动，而那被风带走的云的心呢？不知道它会不会痛？

也许是我太看重高考，太在乎那个结果了，我几乎是在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可以失败，绝对不可以失败！可是高考前，我患上了严重的考前抑郁症，整夜整夜地失眠，结果我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我在考场上败得一塌糊。

我落榜了！

整个暑假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大睡，不迈出家门一步。我想以此来惩罚自己，也许这并不是我的错，可是我仍然无法原谅自己。我能感觉到父母无奈的眼神，也能听到他们低沉的叹息，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开学前，伟光来看我，我终于见到了他。他长高了许多，也更加帅气了。他不久就要去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上学了。可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乐观，自信的于水灵了。我变得沮丧，颓废，消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这是你吗？你照镜子看看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你已经努力了，所以就不必过多的自责，一次偶然的失意不应该是你放弃学业的理由啊，你还有希望，去复读吧，明年一定能考上。”伟光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我说。

弟弟也过来劝我说：“姐，你去复读吧，我支持你，这样咱俩就在一个学校了，我就有人罩着了。”

我看着弟弟，听他说着这样的话，突然很感动，特别特别想哭。这几年，我竟然都忽略了他，从没有认真地关心过他，我忽然想起了他今年刚参加完中考，考上了我所在的高中。我都没有来得及去关注他。而现在，他却像个哥哥一样，来安慰沮丧，颓废的姐姐了。

记得小时候，跟弟弟打架，每次都打的天翻地覆的。奶奶还在的时候，奶奶喜欢我，干什么都总是护着我。所以每次打架，我仗着有人撑腰，从来都没手软过，从来没有让着他。他是小不点的时候，总是被我打哭。

等他长得比我高大的时候，那个常常被打得痛哭流涕的人换成了我了。那个时候，家里经常传出我们俩的大呼小叫的声音。弟弟通常会大喊：“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是我家！”而我丝毫不让的冲他大喊：“要滚的人应该是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那个时候，姐姐没有姐姐样，弟弟也不像弟弟。家里通常会被我们俩弄得鸡犬不宁的，大人们就只有唉声叹气的份了。现在再看看眼前的弟弟，已经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大男孩了，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姐姐屁股后的“跟屁虫”了。但是，现在的他却依然想让姐姐罩着他。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存在感。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

复读，是的，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搏了。如果是再找到很多年以前的那个混日子的无所事事的我，我一定会淡淡地说：“无所谓。”可是后来，我习惯了较真，习惯了挑战，习惯了不服输。我已经别无选择。看着弟弟稚嫩但却坚毅的脸，想着伟光的话，我忽然觉得我不能在我最亲爱的人面前做一个逃兵。任何语言都已经太苍白，也许，我只能用行动去证明，证明他们喜欢的是一个自信，坚强的我，不会错的。

“我因为爱，因为你，坚强我自己……”张信哲的这首歌我一直很喜欢。

当我向父母宣布我要去复读的时候，我能发现他们眼中的惊喜，毕竟，女儿还是他们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