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第二章)

这一天，他们穿着西装，搭着白色的衬衫，系着领带，穿着擦亮的皮鞋，这全身的服饰都是昨天刚买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里，又没有人的带领，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随便去看的就好几千一套，他们以为，在这大都市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便宜的东西，走了老半天的时间，他们终于找到一家适合他们身份的人买东西的地方了。

他们老早就到了，见过了区总监，开始了面试，这次是复试，两人复试完了都觉得很轻松，可结果，陈邵过了，邱思宇没有过，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因为自己的感冒影响到了面试官。他又一次陷在了思想的搏斗之中，这一次的落选，让他更加觉着心里慌乱如麻，他开始拼命的在网上投简历。

陈邵：那你怎么办啊？

邱思宇：我也不知道。

陈邵：真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邱思宇：我也不知道啊，再看看吧。

陈邵：要是你走了，那我也不去那里上班儿了。

邱思宇：你干嘛？你去那上班儿吧，管我干什么。

陈邵：你来北京干嘛来的？

邱思宇：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我也不想啊。我现在已经不奢求能够实现我心中的理想了，我都已经放弃找剧组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在这里找份工作，面试了这么多家，要么是不要，要么是不过，我能怎么办啊，我已经没有选择我自己喜欢的那一行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都只是在默默地沉静着，那一刻的邱思宇，觉着身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许多，他在想，人为什么活着，在他以前的内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不就是为了完成自己心中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吗？”可是此时的邱思宇，不是这么想的了，他觉得人就是为了受苦而活着的。

陈邵穿着他那笔挺的西装，早早就起来准备去上班儿了，可是，邱思宇，因为没有找到工作的缘故，昨晚也算是彻夜未眠，翻来覆去的，所以，陈邵起来的时候，邱思宇还在睡觉呢。

上午的十点，邱思宇才起来，起来一看，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全部的人都去上班，只有他一个无业游民在这里，他起来刷牙洗脸，等他洗漱完毕之后，听见了手机响了一声，原来是爸爸给他发的短信“思宇，工作怎么样啦？好好找，好好干”。当他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不由得鼻子一酸，差点哭了起来，眼泪是流了，可是他并没有哭，这只是被爸爸的短信所感动了。这一下，让他更加倍感压力，觉得要是再这么耗下去，不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父母的那一片心。他和爸爸开玩笑的说道，我想过最坏的，要是实在在这里混不下去的话，我准备给你一起去工厂。父亲听到他这么说，没有生气，也没有责骂，更多的是考虑到邱思宇的感受，知道他一个人漂泊在外实在不容易，又是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帝都，父亲淡淡地说道：“你先找找看吧，实在找不到，到时候再说。”

他开始不停地找工作，不停地找工作，由以前的每天三两家变成了现在的每天三四家，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更多了一点，可是，一直的一直，都没有寻找到他自己想要的工作。

他每天在家里找工作，坐在床上，实在是快要憋疯了，他不甘心，也不死心，幸好在那家XX公司的经理助理帮忙找了，他开始去面试，面试还算成功，等他还没有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他就接到了公司里的电话，叫他下周一开始去上班，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像是高兴，又像是激动，终于让他找到了自己还算喜欢的工作，那就是销售，不过对于学音乐表演的他，销售这一行，实在是搭不上边儿，尽管去做就是了。可是他又立刻沉静下来，因为今天才是周三，到下周一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不知道这几天会不会闲出病来啊。其实，在他心目中，真正担心的不是会不会闲出病来，而是在这期间，这家叫他去上班的公司会不会发生变故，毕竟他还是在同一家公司失败过一次的，尽管那次他是带着感冒去的，可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果真，当他去上班的时候，原来只是试用，没有任何的工资等，一切的消费都需要自己承担，而且，公司还不能承认他是本公司的员工。可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希望好好的把握这份工作给他带来的一切，包括心安和满足。

他还是去了，一样穿着西装革履，大清早，天刚亮的时候便起身出发，毕竟工作的地方离他住的地方还是有点距离的。

三月底的北京城的早上还是有点冷的，穿上笔挺的西装之外，外面还套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袄。公交车驶过一站又一站，从眼前的高楼大厦慢慢变成了平矮的房屋，终于下车了，还没来得及吃早餐的他，买了两个包子和一瓶矿泉水，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疾步如飞的走着，生怕第一次上班就迟到，足见他是有多看重这份工作。

班是上了，可是两天之后，店里的经理告诉他，叫他回去等通知。

经理：你先回去吧，这周五去参加复试，到时候通知你。

他心里很是纠结，没有跟经理说什么，只是好好的说了一个字“好”。

你要知道，对于一个在北京城等了半个月的他来说，等这一个字除了是无奈以外，更多的是煎熬。

他又回到了那个合租房，狭小的空间，暗暗的房间，让他觉得整个社会，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了。

他勉强的度过了两天，当他问到助理明天什么时候去复试的时候，助理却告诉他，这个礼拜没有复试，要等到下周五。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犹如晴天霹雳，说好的这周，又要等到下周，这意味着这么，这就意味着，他还要苦苦的煎熬着一个礼拜。这下他彻底的跌入了万丈深渊，想不停的往上爬，可越爬，深渊越深。今天的夜晚，又将会是一个无眠夜。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在他上铺的兄弟已经开始上班了，只是在背后默默的告诫他，再坚持坚持，可是陈邵也知道，这样的坚持，无疑是一种对于心灵上的打击，他默默无言，只顾着想该如何是好，坚持对于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夜深了，虽然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里，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听见的不只是汽车的行驶声音，也能够听见外面风咆哮的声音。他听着这些声音，加上睡在他上铺的兄弟的鼻鼾声，让他更加无法入眠。他似乎开始对一直向往的北京城失去了信心。他突然感慨到：“北京，一直向往的帝都。此次的经历告诉我，想要在北京生存不难，可要在这天子脚下生活确实不易，远非我心中想象的这么简单。如今之际在这里生存下去即可，然后再想其生活的失去。”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可是很多人活着是为了生活，而不是为了生存，因为我们都生存在生活这条路上。”

又有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为了活着而活着，你若没有活着，又何谈生活？”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要好好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我现在都放弃了生活，我只求活着”

“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去哪里？”

“中国这么大，哪不能去，何必非要选择这样的大都市，你好好想想”

此时外面的天空高挂着一轮圆月，时而几朵白云从上面飘过。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陈邵和学长们已经起床了准备上班了，昨晚又是彻夜未眠的他，现在还在睡着呢。

正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一个高中同学打了一个电话给他，问他有没有找好工作。

黄辉：你现在在哪里？

邱思宇：在北京啊。

黄辉：那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邱思宇：暂时还没有，不然也不没时间接你电话了。

黄辉：你过我这里来了吧，我这里还不错。

邱思宇：做什么？

黄辉：你想做什么？

邱思宇：我想做关于影视方面的，或者是婚庆之类的。

黄辉：你过来吧，这里有，刚好我这里也还招人，底薪是3000,包吃住，还有提成。

邱思宇：在哪？

黄辉：成都。

邱思宇：好，等我先回家一趟，放点行李就过来。

黄辉：好，等着你一起。

就这个样子，邱思宇打算先回家把一些行李先放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奔成都而去。这一天的他似乎比平时轻松多了，可能是做了抉择之后，整个人的压力都变小了，虽然他舍不得这座大城市北京城，但为了生存，为了生活，就算再舍不得也得离他而去，去寻找自己的天地。

晚上他们上班的人陆陆续续的下班回来了，每一个看见思宇的人都会问一句工作怎么样了？今天有没有去面试。可思宇都是用摇头来回答他们的。看见思宇这样，自然是少不了安慰的话语，别着急，慢慢找，明天继续这类的话。思宇没有告诉他们打算回家后去成都的事情。大家忙活了一整天都早早的睡下了，思宇也不例外，或是今天对于他来说是最轻松的一天，没有压力，没有胡思乱想，没有东西难辨，南北难分。

翌日清晨，邱思宇随着他们一起早早的起床了，昨晚应该睡得很香，因为从他的眼神里和他的精神状态之中，那份曾经的倦意已然消逝不少，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回家了，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可能只是想默默地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是非之地。

当别人都外出上班了，他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行李，所有的行李准备妥当，他在一张纸条上写上“再见了，各位朋友们，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记得我们多联系”，就这样，拉着自己的行李，关上了门，走进电梯之前回了一下头，看得出来，他是舍不得离开的，不仅舍不得离开这些伙伴们，舍不得的更是这座城市，这座以为可以帮他实现梦想的城市，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走进了电梯，关上了电梯门。

走出小区，他拉着行李走近了公交车站，等了不久车就来了，他搬着沉重的行李上车了，坐在了最后面的位置上，看着一栋栋的建筑从他眼前闪过，故宫，天安门广场，国家歌剧院等等一系列的建筑，马路上车如马龙，尽显了北京大都市的繁华与千年帝都的本色。他看着窗外的点点滴滴，又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可现在什么都变了，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热血少年，北京也不在是自己向往的帝都了。到头来才发现，来到这北京城，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可能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遗憾和无奈吧。

邱思宇终于来到了北京西站，春运虽然过了，但火车站的人依旧是人来人往，你挤我，我挤你，他开始去买票，可是已经没有座票了，只能是站票了，他都不带考虑的，也没有多想，直接就买下来了，足见他的抉择是这么的决绝，说什么也阻挡不了他回去的决心了。

火车在铁轨上缓缓行驶，虽然说没有位置，可对于上次去北京的时候可要空旷了许多，可他也只能站在火车门的那里，值得庆幸的是，一晚上居然那扇门没有开过，也就意味着，他在那里待了一晚上，除了自己上厕所或是其他之外，更本没有收到外界的干扰，趴在行李上也算是睡了一个晚上，尽管睡得不是很舒服。

火车终于慢慢驶进了他家乡的火车站，经历过一晚上的疲劳颠簸，他拉着自己的行李下车了，走出了车站，了眼望去，侧耳倾听，他望着那熟悉的一切，那山，那水，那房，那些熟悉的面孔，听着习惯的家乡话，倍感亲切，实在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般难啊。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父母亲已经外出打工去了，妹妹思慧在家随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一回到家，弟弟妹妹六个忙喊着不停的热情，爷爷奶奶亲切的寒暄问候，一下子似乎感觉无所适从，面带微笑的他，心里感觉没找到工作，实在没脸面回家，可又迫于无奈，又要回家，可是爷爷奶奶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只关心你那段时间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工作顺不顺利不要紧，要紧的是回家来了就好好放松，他心里默默的念“家，就是你走的再远，走的再累也会回来的地方！”

那时候家里田里的农活并不忙，所以在家休息的他根本无所事事，望着家乡的碧水蓝天，青山白云，看着那些下田苦作的劳苦大众，他心里也有点羡慕这种田野式的生活方式，早出晚归，一整天下来，尽管是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但心里却还是愉快的，没有更多的想法，没有更多的抱负，有的就是怎样让田里的庄稼肥沃起来，累也只是身体上的劳累，只要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也就舒服了，跟精神上的疲劳是完全不一样的，心理压力过大，晚上是会睡不着的。

虽然家是最好的避风港，但久而久之，似乎又回到了在北京的那一段时间，迷茫，无助，思索，焦虑。在家逗留了几天，便觉着实在没意思，爷爷奶奶去忙着田地里不忙的活，弟弟妹妹都是早去晚回的去上学，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家里很安静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见家里家禽的叫声，偶尔还伴随着几声鸟鸣，对了，还有正在田地里耕田的喊声。对于他来说，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可怕，安静的心里无所适从，安静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提醒他，你不能再继续待在家里了，你该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爸，我想去成都”

“你在那边早到工作了吗？”

“有个同学跟我说那里有个工作很不错，底薪三千，管吃住，还有提成”

“做什么？”

“就是教教小孩子学习音乐”

“你确定有这么好的工作？”

“他自己都在那里教”

“好吧，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了”

打完电话之后，他跟成都那边的同学联系了一下，说怎样坐车，怎样走，其实，当时邱思宇心中还是没有完全考虑好要去他那里，邱思宇只说，好，我再考虑一下，想清楚一点。可是，黄辉却一直在跟他说那里的条件怎么样好，时不时也会有拍电影的去那里拍电影，也可以去跑跑龙套什么的，越说邱思宇心中越乱，越想去，越想去，心中就越乱，毕竟现在还是在实习，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大老远的跑去成都干一个月的活，似乎不太好，可是心里却又是非常想去的，就在焦作犹豫的时候，他收到一条短信“思宇，我看你还是来我这里吧，就不要去成都了”。这是他父亲给他发的一条短信，他当时没有回复，还是在成都与父亲那边做选择，可最终，他回复了父亲一条短信“好，我后天就过来”。

做好抉择之后，他心中的大石也终算放下了，心里所有的不愉快或是担忧，就从那一瞬间就消失了，虽不能说是无影无踪，但起码也不曾像以前那般心理劳累了吧。他给黄辉发了一条短信“短短的一个月，我看我就不过来了吧”，黄辉回复道“好吧，随你，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来我这边，这里对你真的很有帮助”。邱思宇本来就是一个脾气比较倔强的人，只要他做出的选择，别人是不可能把他拉回来的，他默默的回复了三个字“对不起”，然而黄辉也没有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