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
上次，一次吃饭时，餐桌上有一碗鲜美的鱼汤。我尝了尝，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鲜美。看着这鱼汤，我似乎回忆起当初的很多事情。
一碗鱼汤，那是我与父亲之间的故事。它，似乎是我与父亲之间剪不断的脐带，把我与父亲的羁绊紧密相连。
说起这鱼汤，还是要说说我的家乡。毕竟，那是一个天堂式的地方，一个生我、养我、育我的地方。那是一片丘陵地带，处于长江中下游。那儿，虽然世世代代是以土地为生，但是，那儿的确是鱼米之乡。另外，那儿的人都是喜欢吃鱼的。小时候，每当田地里的池塘干了，村里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喜欢带着工具去捉鱼。其中，我父亲就是最热衷此事的一个。
父亲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从小就和鱼结下了很深的缘分。同时，不管是捉鱼，还是吃鱼，父亲总是在农忙之余最热衷的事。
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吃鱼。每次夏季，天气比较干燥，稻田里是缺水的。这时，在田间地头，各种白色电线相互交织着，就像是大地间的蚯蚓，疏通这干旱的土地，为田间的稻谷带来新鲜的气息。这个时候，往往好几天不怎么下雨，天气干得很。因此，那些随机分布在田间地头的小池塘就成了大家取水的源泉。这池塘里的水，没过几天就被抽干了。这时，村里人就闻讯赶来，手里拿着工具来捕鱼。父亲决定是最拿手的一个，每次他的收获就很多。鲫鱼，黑鱼，胖头鱼等都有。每次回家，父亲全身都是泥浆，脸上黑乎乎的，简直变成了一个黑人。只是，父亲黑色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
恰好，母亲也是一个烹鱼的能手。父亲捕捉到的鱼，到了母亲手里就是一盘好菜。虽然，父亲喜欢吃鱼，但是，家里人比较多，我们三个都喜欢吃，那时，我们都还不懂事，根本不会顾及父亲的感受，只顾着自己吃饱就行。每次吃饭时，母亲刚端上一盘鱼，我们几个就立刻动了筷子，把好吃的都夹到自己的碗里。看着我们快乐的样子，父亲也笑了。一次，晚上吃饭后，我口渴去厨房倒水喝。无意间，我发现父亲正在厨房里嚼着什么食物。走近看时，原来是鱼骨头。此时，我满怀好奇地问父亲：“爸，你怎么吃鱼骨头啊？”父亲见了我，笑着说：“没事，这鱼骨头上有肉，丢了浪费。”“可是，可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吃呢？”我问。“你爸我都上了年纪，吃那么好也没有用。你们可不同，现在正处于生长发育期。平时，这营养一定要跟上去。家里穷，赶集时连鱼都买不起。这次，好不容易弄到鱼，你们应该补一补。”之后，父亲说：“你早点去写作业，待会儿我就过来。”看着父亲的背影，那是无比伟岸的身躯，是家里的不倒脊梁，是一座山啊！
那时，我看着灯光下的父亲，感觉到了一种世间从未有过的温暖。是的，这是一种爱，一种伟大的爱。而且，我感觉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因为我有这样一位父亲，平时严厉却眼里饱含温情。
而且，那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地下了个承诺：长大了，我一定要让父亲吃一碗鲜美的鱼汤，也来尝尝鱼的滋味。
后来，去县城读书了，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不管什么时候，每次回家，我能尝到鲜美的鱼汤。而这鱼汤，不知不觉就成为了父母迎接我归来的礼物。一次，在桌子上吃饭时，我问母亲：“妈，为啥我每次回家都能吃到鱼啊？”母亲笑着说：“这个，你还得感谢你的父亲。你爸知道你回来，每次在你回来的前一天就去赶集了，不管天气怎样。有好几次下着雨，地面滑，你爸走了几十里路呢。你爸知道你喜欢吃鱼，每次赶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买一条鱼。他说，娃现在读高中学习压力大，应该补补。”听完母亲的一番解释，我眼角湿润了。原来，父亲，一直在默默关爱着我，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为我遮风挡雨。此时，父亲的爱是温暖的，犹如这东升的阳光一样。
真如父亲所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孩子，读书学习不容易，就算生活再拮据，这营养也一定要跟上去。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善言辞，但内心里装的都是爱，一种对孩子的爱。
那时，我就在心里下定决心：将来，我去城里去了，过年时一定买好多鱼，亲手为父亲烹一碗鲜美的鱼汤，让父亲品尝品尝。
后来，我歪打正着地去当兵了，虽然，这并非自己的初衷。但是，这却是父亲的想法。为了给父母减轻负担，我也甘愿这样做。在部队两年，我的确学到了许多。在部队，我学会了真正的独立，学会了如何脱离父母去生活。同时，我也学会了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活的失意、情感的受挫和个人生活上的委屈。是的，即使流太多的泪，也不能让父母知道。家，毕竟是自己远方的牵挂。下了基层，我更加努力地工作，平时从不叫苦叫累，站哨时严格要求，警卫业务过硬，因此我也受到了领导的青睐。最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有幸参加全军文化统一考试，并且在领导的殷切关怀和自我的奋斗下，我最终考到了军理工——一所位于南京的军校。
其实，自己之所以努力备考军校，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我可以回家啦！因为，在军校，我也有寒假，可以回家过年。
一个月末，我都会和家里打个电话，问个平安。一次，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慈爱的声音。母亲高兴地跟我聊天，说：“家里现在比较闲，田里秧早下了。你父亲真是个大忙人，忙活了一辈子，一旦歇下来，他就浑身不得劲，非得找些事干。”接着，母亲还笑着说：“另外，还告诉你一件事。你爸现在不知是怎么了，上次赶集买了条鱼，我亲手烹了一碗鱼汤。你爸吃着吃着，竟然被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哎呀！那时，你爸又是咳又是漱口，最后，还是喝了几大口酱油硬是给呛出来了。我在一旁都笑他太笨，连鱼都不会吃了。”听了这话，其实，父亲也许是真的老了，他把幸福留给了下一代，可是，到了该自己享受的时刻，却提前进入了退化的年龄。
2013年的腊月二十一，放假前的一天，我专门请假去南京的苏果超市买鱼。这超市里的鱼还挺多，鲫鱼，草鱼等都有，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鱼。这时，我问服务员：“哪种鱼做鱼汤比较好？”服务员说：“这种鱼就比较好，现在这鱼是河里来的，昨天刚到。”我说：“那就买两条吧。”就在服务员打包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某些话语。于是，我赶忙说：“服务员，你这鱼有刺吗？”“那条鱼没有刺啊？”服务员笑着说。“不行，不行，你要么把这鱼换掉，要么进一步加工，把这刺剃掉。”“不过，这得另外加钱。”服务员说。“那个没事，钱不是问题，只要这鱼没有刺就行。”
于是，我带着这两条冰冻的鱼乘上了回家的动车。此时此刻，我只想快点回家，因为，我这载着满满的幸福。我想，父亲，我终于要实现自己当初暗自许下的诺言，给父亲品尝一碗鲜美的鱼汤。
回到家时，家乡这两年来并没有多大变化，村庄还是那个绿树环绕的村庄，那条河还是那条河。可是，我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发现父亲变苍老了许多，本就粗糙的双手，上面的老茧子不知有多少层。脸上，依旧是土一样的颜色，不过，沟壑比以往多了许多。岁月真是一把刀，可父亲的脸上却不胜雕琢。父亲见到我后，虽然没有像电视里面给我一个拥抱，但是，父亲的话语却似这冬日的阳光一样温暖。“回来啦！”父亲笑嘻嘻地说。“嗯嗯！”我立刻回答。晚上做饭时，趁父亲在看新闻联播，我偷偷地从皮箱子里把鱼取出来，带到厨房给母亲。母亲笑着说：“这是啥？”“这是我在南京苏果超市买的鱼，是为父亲买的。”“干嘛这么破费吗？家里不也能买啊？”母亲说。“没事，我专门为父亲买的，里面的刺我已经让别人给剃了。”母亲听了，会心地笑了。
在灰黄的灯光下，我们一家人在那个小木桌上吃饭，不一会儿，母亲从厨房里端来一碗鱼汤，上面冒着浓浓的热气，堂屋里飘逸着清香。“今晚怎么有鱼汤啊？我记得昨天赶集时没买鱼啊。”父亲有些纳闷。“这鱼，是你儿子专门从南京给你带回来的。你尝尝怎么样？”母亲笑着说。“怎么又破费了。家里赶集不也能买吗？”父亲一脸埋怨。“这是你儿子买来孝敬你的，你就不要见怪吧。”母亲在一旁规劝父亲。父亲执拗不过，在母亲的怂恿下，用勺子舀了一勺，品尝起来。“嗯，嗯，这鱼还真不错，比较香。”父亲甜蜜地笑了。“爸，你再尝尝这鱼吧。”我赶紧把鱼端到父亲眼皮底下。父亲拿起手中的筷子于是拿起，犹豫了。“我才不吃呢，上次吃鱼，一根刺卡在了喉咙，那难受劲儿，现在还记得。”“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次，这鱼里面的刺早就除掉了。”在一旁的母亲鼓励父亲品尝。父亲于是拿起筷子，去那碗里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果然是你妈的手艺啊。味道真不错。”父亲点点称赞。“爸，好吃你就多吃点。”我说。那一夜，我想，父亲第一次尝到了美食，尝到了儿子千里送来的感恩和祝福。父亲的脸上是微笑着，内心是快乐的。
从此以后，每逢放假的时候，我都会事先准备一些鱼，为家里劳累的父亲做一碗鲜美的鱼汤。这已成为了一个在外游子对父亲的约定和承诺。
又到了放假的时候了，该买几条鱼回家了。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