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小景

忽然觉得昆山的春来得急了！今日推开乳白窗帘，明媚的阳光穿窗闯入，叫我猝不及防。鸟儿煽情地欢叫从缝隙里钻来，满耳是鸣声撩拨着，于是，我迅速着衣一头扎进春色里。

这个地方也怪了：弹丸之地却是全国百强县首。兴许是船小好掉头的缘故吧，GDP贡献多来自满街涌动的外来人口。光是人民路，亭林路这俩商业之路，双休购物街上人流如潮，满眼万头攒动，着花花绿绿衣装的男女是购物的生力军，女孩子点上朱砂，轻描淡写的眉眼，的确是街中一景。这部电影，主角是人，背景是春，灯火还没来得及点呈，耀眼的日光散漫了一街，香樟的树影似乎瞬间因为春色来临而摇曳起来。

正如一个渴望暖心的人，当渴望温暖的情愫越积越深并且持续发酵而竟无结果时，渴望后便携来落寞。对于我，小城的出色处不是蔓延到心底的阳光，而是我眼中晃动的人影，一个个来自四面八方怀揣梦想的人们在光里忽急忽徐的影子。我在其中，只是想不想被人打扰，一个人慢慢地读懂这街景。

我婉拒了一个六年前学生妈妈的约请，选择在这落雨一个月后的晴天里独步小城，不用担心谁遇见谁的尴尬，也不用管路人相视的浅笑，手机喜欢就带着不想被叫就放置家中，回来再从容回复。心被这些街头的小挂坠，玛瑙，水晶弄得明亮了，沿街的衣撑上夏装已经很多，商人永远是一种特殊对利益敏感的动物，春未过去夏就张扬在他们的店铺前了。我暗想：小城的春实在短暂可怜，昨天还听同事抱怨倒霉雨天何时捱过，今儿个老龙王一下收了眼泪，晃晃呼呼地呼喊来一个大晴天，怎能不叫人惊喜？几乎没有什么约定，满街的人扎堆行动，欢乐集结！

超市的地下车库入口处不见了往日里闲适的看车人，换成清一色短打的特警，警惕地注视来往的车辆，我知道，这部小城电影离不开他们的护卫，他们在流动的影子里站立不动，不动声色地形成风景。我看了他们很久，心里陡然产生敬意：于满城舞动的春风里的暧昧比起来，他们单薄的色彩实在不引人注目，一眨眼就被浓郁的春色氲淡了。

我走着，看着，一下子想起苏州虎丘了。大苏曾感慨：到苏州不游虎丘是憾事，我在苏州多年，竟也没好好端祥她，不是被终日繁琐的小事所累，就是带女儿徜徉三香公园，未及学龄的孩子是我生活的主要内容，孩子大了，内容变了，领悟生活以外的视角多了，可是心也浮躁起来。

五柳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气我很是理解，能自食其力躬耕于东篱，荷锄西望炊烟墟里，谈何屈尊！我却不同，不堪过往。好在，在苏州待得不久，大城里婉约我还是认同的，虽然，故苏的许多地方我没仔细拜读，光是浸润在她的眼波里醉看满城烟雨就够了。

此时的小城，与我八年前来时已经不同，道边无边的油菜地被摩天楼盘取代，春日里那抹金黄的亮片被白墙黛瓦别墅消磨的再也没有风华了，挤在楼盘边缘的一溜溜仅仅是晃动的镶边，主角隐退。

我一厢情愿地以为亮眼的金黄，粉霞般的桃杏，深邃的海蓝，沉稳的土褐，舟船，野渡，着蓝布方巾的吴地人，玉雕般白玉兰，古青色的瓦片，这些全是江南的色和意像，全是江南的注脚，后来听到临街超市河里一个船娘的歌声我才彻底断了念想，原来她不唱茉莉而唱神曲—月亮之上的对白。小城故事只有十几年，主角换来一个个，来了走了，春城过客，匆匆！如棵棵花树，生机勃发的时候最容易被忽略，当你凝神时候，风华已飘远。

独步小城，大城气概！像人，心虽小却可容天下，真正的城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