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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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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四楼拐角最里面的教室,拐过去就没路了。我还顶喜欢的,是高一七班的教室。因为在拐角,所以像被草丛隐藏起来了,不像在走廊,走廊上随时都会有人在过,那里也会有人过,但只是从外窗擦过而已,看不见班上全貌的,至少没这么暴露。

最后一次关窗

外面视野很好,三分天景,五分楼景,还有二分树景,也有只露一角的山,让人想到“小荷才露尖尖角”,这山不可爱哉?楼是静的,就杵在那里,如何看他他都不会介意,反而饶有兴致地向你介绍楼里的人,每每朝日,清朗的时候,他就指着一个拿鸡毛掸子掸衣服的大妈,说,她住这可二十年了……

可以就这样观察他们一天,而他们永远不会注意到你,学习是布了结界?还是他们外面的楼对他们施了法术呢?近处的楼矮小可爱,远处的楼高耸气魄,远近大小浑然一体,相辅成和画,静得,让人想要触摸了。

再来是天,窗帘悬在两边,整个窗框,结构,就像是独家版的镜头,加上天的楼房就可是一张照片了。天有早晚之分,他跟同学是一样的,也是知道辛勤劳苦,疲惫的。可是他懂得利用疲惫,作最美的样子抚慰与他同在感受疲惫的人。于是清晨的他鼓足干劲,天空朗朗几朵白云,风呼呼不止,赶着“绵羊”速速向前进。

到了中午,天空的蓝,逐渐沉淀了,像什么呢?像布娃娃伤心的蓝色眼睛,眼睛里装着大海,把海底翻涌,与海面颠倒。也喜欢铺满白云的中午,早上阴郁的话,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整个天空像开了洞的被子,盖着大地,盖着我们小小的人。

下午的天,属实最爱,有粉的,紫紫的,金灿灿的,太阳就顺着那远山和远楼的夹缝,一丝一丝往下摇,要沉在河里,激起的波涛,蒸发到天上,下一场五颜六色的大雨,天,地,楼,把整个世界染得浪漫得粉碎。就是那样梦幻的。

有时,天边染得只有一撇金黄,仿佛太阳的假八字胡子掉在那儿了,只想盯着那灿烂,看个陶醉,忧郁和疲惫也追不上我了。也有大片大片被染得金黄的天,像仙女的裙摆,仙女卧在看不到的地方,用白净的手抚摸自然与梦。

树,要伸出头才能看见全株,近的,有一棵,是梧桐;距离十步左右的,有一棵,是梧桐。树简直是点睛之笔,无云时他是主角,有云时亦为主角,楼只是静,树若也静的话,整个外面就静得诡异,离奇了。

所以,他无风也自婀娜,要使世界生趣起来,不停止奏乐,欢唱,春唱夏,夏唱秋,秋唱春,越过的冬天去哪了?嘘,冬天,热腾欢的世界,别打扰他小睡。他们把心思化成雪,依旧美好得要命。人们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在静谧中,新一年里,重拾活力了

每天放学前,我都负责将班上窗户关上。下雨的话,雨水就不会躺在课桌上打鼾了。也有另一个理由,我关注外面要多,所以理所应当成了放映人,关掉荧屏是必要做的,得和荧屏里面的世界道晚安。

以往关窗时,静静地,只我一人,城市的夜熏熏黑,观望外面的行人。对面那家牛肉粉店没有客人,为他们感到忧伤;看到几个小孩打出打进,笑声也能传到这儿来,想到自己的童年是否也是过这样,竟记不得了,感到忧伤;为开着昏黄的灯的一屋里,一家人正坐在一桌吃饭,想到上高中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竟然要作为周末才能尝到的奢侈,为这种奢侈感到忧伤。

怎样也看不够的,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看下去,所以不需要有人在我身后叫唤我如何如何还不回家,尽管期待,但我总会先此离开。关上窗户,结束一天的放映,原先影院里就我一人。然后打开窗户,开始将我放映,现在影院里空无一人。

说到关窗,原来从小到大都是关着的呀。我此刻想着。但也欣欣然,觉得无所谓。因为关窗就不会害怕风雨将内室刮个稀巴烂;但关着的窗,也使阳光不能更好的照射进来。像这样半开半阖的,跟金属疲劳是一个道理,也许别人一句简单的,不经意的话,就能让我流泪吧。

我感谢班上的窗,因为每次关上时,我都能通过窗户看到我轻微模糊的脸。说实在的,我是自恋的,看到那样的脸,竟会暗笑起来,心里想到:这人怎么这么帅?也清楚,人只有在特定的光影下,才能好看成这样,再者,那只是窗里的我罢了。

我感谢班上的窗,首先有窗我才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其次,有窗才能让我关,虽然只是小事,却是实在地善意,我感到欣慰。我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长处,就做些细微的小事,来报答吧。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总是能乐在其中。但时常在想,难道我的价值,只局限于这些小事吗?

我的父亲曾开玩笑说:养你就是为了让你给我端洗脚水。这样的话。我的价值,我的能力,难道只局限于这些小事吗?只能在所有人都离开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既不是做贼,却感觉比做贼还要难受地去做这些小事吗?如果只做些小事,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能真正回报什么呢?回报谦卑的爱吗?只可惜有卑无谦。

暑假一过,我就是高二了,不再在那个教室了,我顶喜欢的一间,只因那里位置独特,视野很好。中午我最后一次踏进那个班级,我感到很清新和爽朗。

班上没有一个人,重点是位子上也不会有一个书包,也就是说,这跟我以往在班上关窗时一样,不同的是,此刻是正午,而且窗外天很好,是适合作告别但同时适合作拥抱的女神。

我带着坚定的神情,知道我这是最后一次关窗,于是走到窗前,快快的把窗关上,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只是挺胸昂头,要顶着太阳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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