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最爱

先生的爱好可谓广广矣！可以说琴棋书画样样涉猎。他能奏的乐器还真不少，有二胡，口琴，手风琴，脚踏风琴，电子琴，笛子；军棋象棋和围棋当我的老师绰绰有余；我们家的春联除了有两年是儿子写的之外，其余都是他写的；我们家客厅的中堂画也是他自己画的。究竟水平如何，我不能妄加评说，因为对这些东西我不是行家。

上面说的这些都还不能算是他的最爱。他的最爱是种菜。

从前，我们单位每人分一小块菜地。我们家的两份菜地都是他一手经营的。每天工作之余，他总要去菜地侍弄一番。他经营菜园，就像安排中考复习，一环套一环。我们的菜地是最兴旺的，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我们很少上街买菜，要买也只买鱼肉豆腐，蔬菜是从来不买的。其实种菜我也是行家里手，可是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我的技艺就再也无法施展。我伸手去拔草，他连忙制止：“别动别动，这还没到时候！”我说去摘菜，他连忙说：“让我去，我都是有计划有步骤的。”我插不上手，主动靠边站。菜地简直成了他的独立王国。

退休之后，我们搬家了。新家附近没有菜地，他很是失落。于是经常出去侦察。

有心人，天不负。他终于找到了一块没人要的老荒地。上面密密麻麻地长着小水竹。竹子的根很发达，盘根错节，连成一张坚固的网。开垦这种荒地简直太难了，一般人是不会动手的。可是他不畏难，如获至宝。

一连几天，兴致勃勃地砍竹子，割茅草，挖竹根，磕土块，烧垃圾。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地收拾好之后，一部分种上豆角，一部分种上花生。收获了花生，我们就去了孩子工作的城市。这块地就送给了一位同样热爱种菜的朋友。

第二年从孩子那里回来，那位朋友打算把地还给他。他说，这地就归你了，我们经常要去儿女家，菜园只怕是种不成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才清闲了几天，他又若有所失。我知道他的心思。我说，你不要又想种菜，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要走，种了也吃不到，岂不是徒劳？

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神情有些疲倦。

我问他：“你又在种菜吧？”

他笑着说：“没有。我今天玩得特别开心。我看到几个熟人，我们在一起聊天。”

一连几天，他总是早出晚归。我断定他肯定在弄菜地。

我的推测没有错。原来他在河滩上找了块空地，收拾好了，准备种菜。

怪不得近来几天心情这么好！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他兴致勃勃地下种，施肥，浇水，除草，灭虫，有条不紊。天道酬勤。红菜苔呀，大白菜呀，萝卜呀，香菜呀，葱蒜呀，一天天葱茏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享受劳动成果，我们又得走了。火车票都买好了，他还去菜地浇水。

我说：“马上就要走了，还浇它干啥呢？你不是把菜地分送给两个朋友了吗？”

他说：“我们还没走，人家就不会去管理，我在家一天就浇一天吧，这么好的菜干坏了可惜。”

去年秋天回到家，他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河滩上造了一块菜地。这次他用大石头砌了一圈两尺来高的围墙，然后搬些土填在围墙里。他说夏季河道涨水的时候，围墙可以保住土。

今年春天，他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手术前，他抓紧时间整好菜地，买好菜种。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回来才几天就迫不及待去菜地下种。果实累累的时候，他邀我去菜地参观，拍照。我把照片发到微信上，朋友圈好评如潮。不料几天之后，下了一场大雨，河滩上一片汪洋，菜被冲毁了，围墙里的土也被冲走了。只有照片还在。

2014.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