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原野

正所谓寒木春华各有千秋，刚领略完龙泉山头雪疟风饕玉树银花，裹着染有雪花的冬装，便直奔了一地金黄红情绿意新津郊外。让人一路不住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伟大。

到达新浦快速通道十字路口王二哥渔庄刚好十一点，第一印象这是一个农耕文化底蕴十足水上人家。没有成都饮食文化华华而不实的富丽堂皇，也没有天马行空阿世盗名陡然降临的泛太平洋千年王八烫金幡旗，纯粹就是原滋原味土头土脸乡土风情。厨房、池塘、周围几户农家，依然散发着年轮气息。就包括供客人行走、吃饭、品鉴、娱乐的木制长廊、简易棋牌室全搭建在池塘上。与举目相望百米开外去春造访过一次相同风格鄢大娘相隔好几个池塘，而每个池塘无论面积还是历史均不啻于哑巴堰。我曾经反复留意比较过温、邛、邑附近这片乡土气息浓郁的川西坝子，他们不仅习惯、口音、饮食相近，他们的住房几乎千篇一律火砖墙，小青瓦。每一个池塘毫无例外长方形。这里多数乡人秉性实在，人情练达，不矜不伐，办事更是干净利落。无论王家二哥，还是鄢家大娘，他们与老大均是多年交道的朋友。南方身材矮短敦实王家二哥一板一眼的厚道，豪放粗犷鄢家大姐一唱三叹的世故都是显而易见的。相由心生，让我一百零一次有理由充分相信这个颠扑不变的法则。无论质木无文还是巧言如流根本就无需要标榜或者诋毁。和一位泛泛之交的街坊或者萍水相逢的过客三言两语是龙是虫便云开雾散一目了然。特别是牌桌一席较量下来，甚焉。这也是我为人的信条。牌桌上呲牙咧嘴，牌桌下绝无私交。而王家二哥正是这么一位，一眼望过去，屁股通肠子。刚毅木讷，破觚斫雕，清新可人。从老大粗略概括便洞若观火，这位从三年前开张到今天依然负债累累时运不济的老兄，明年顿然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尽管如此，依然不乏梁山水泊义薄云天的豪迈。通常老大是不会轻易去打搅这位埋头耕耘次次死活自己埋单侠客二哥的，除去好多年前王大爷八十华诞，就包括这次。“他喊好多次过来耍，早晨八点就给他电话宰两只团鱼。”，车上老妈悄悄告诉我此行的缘故。走廊品茶时，老大背地小声告诉我们，无论如何这次是会给下钱去的。两个团鱼下肚后，“如果只有这一次”作为你推我挡后坚决支付下八百元餐费不留余地的筹码。

尽管木讷寡言羞口羞脚的我很是面对祝福语会不知所措扭扭捏捏，依然心花怒放体味着大家热情洋溢的“祝你生日快乐。”。借助杯酒的能量不由分说“走一圈去！”，毫不犹豫推辞掉老大“是打小麻将？”的建议，直扑了西来古镇方向。跟在金蛇狂舞普拉多的后面你根本就无暇顾及电子眼还是电子表，倘若，很可能讨来一番做脸做色，一句话，无条件，油门到底，只管飙！

我一直念念不忘邛崃的山山水水，也一直赞不绝口他乡的返朴还淳，市不二价。不必说拥有四百年历史造纸发迹造福桑梓眠云卧石李家老人，也不必说他门前苍翠挺拔金丝楠木，宅后青苔黄叶惴惴不安尔后的朝上贡品花揪毛尖，蜀西竹海古朴端秀，奶汤小面奇味无穷，竹溪水径渔舟唱晚，南河畔暮色苍茫，灯火阑珊，茅蓬下河鲜野味，秉烛夜谈。更不必嗟叹，一舟霞光徐徐去，长亭依旧凤未还，化成青上不老鹭，白练腾空架作帆。

在清风掠过车窗时，阳光倾刻流泻而入，芳香须臾漫卷袭来。忽尔今春，先睹为快！走！向着远山那片田野出发！极目远眺，在金黄与碧绿之间，群山连绵，峰峦耸翠，农舍楼阁，依山而建，小河弯弯，溪水潺潺，宽阔江水奔腾回环，

远方菜花流金，梅樱吐芳，脚下碧草如茵，千顷麦田，头上一碧如洗，天高云淡。而或长烟一空，而或殷红一片，而或层峦叠嶂，而或烟雾弥漫，而或渔翁钓溪，而或儿童戏涧，而或翠鸟击水，而或彩蝶翩翾，卷卷幅幅，又双叒叕，一幕幕眼花缭乱，一篇篇春意盎然。

路旁几乎每家房前屋后空地上都种有樱桃树，以及烟视媚行含苞待放的梨花，李花。也没见着成都农村家家户户高高耸立的围墙。门前植株上挂满大大小小圆圆方方的灯笼、剪影。透过风中摇曳的他们，你依然可以品味到年节的喜庆。我想，洒在哪里便在哪里发芽，开花，结果的她们，就正如他们质朴无华的秉性，拥有小草的襟怀，却绽放出满满一个世界，怀揣迎春的梦想，却勿须去炫耀斑斓的光芒。只需要如此这般轻描淡写素裹萦裳，哪里需要淡抹浓妆粉末亮相？她从来就不曾想到过全场哗然，却永远信守着小草的衷肠。从来不要牵强去矫揉造作，又何必在意是不是毕露锋芒。迎着第一缕春风热情绽放，再在哪一场悄无声息春雨中，洒下一地洁白的花瓣，润育出颗颗饱含希望的种子。那不正是含辛茹苦的农妇，那不正是端庄素丽的村姑，那不正是一抹羞涩的妹子。随便哪里，你都可以看见她们，随便哪里你甚至都不会想到要去把她们于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相提并论，然而，随便哪里你总是会格外留意到她，总是会深情赞叹于她，总是会为她的素丽叫绝。乡村里的世界，正是因为她的洁白无瑕，也才会迎来满园芳菲。

其实，饮下那杯啤酒，顶着骄阳便迈向了远方，尽管晕晕乎乎，我依然注意到了，纵横交错的溏坎上灌木细枝丛生，青草、野花滋蔓，蚕豆花已然少了那份清香，叶片却出落得水润通透，阔阔绰绰，几乎遮挡住了那条铺满青色芳草的小径。菜籽花也不如曾经那般青涩，迎着金色霞光，抖动身姿，心念纷飞，婆娑共舞。黑漆漆那根木电杆，我刻意驻足，不正是，朗朗笑语，阵阵清香，碧绿田野里那年我斜依明媚春光中傻傻那棵木桩？远端一位轻灵的蓝布衣衫，身后一头不疾不徐的白羊，他们一定是奔向了那个期许已久的好地方。池塘旁一户农家门前那条伏在地上的狗儿，它显得好是慵懒，面对着我，一动不动，显得来如此心不在焉。唧唧唧唧，两只紫燕池塘上划着一起一伏的旋律奔去了远方，阳光下，清风徐徐，幽香缕缕，池塘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绿水里，一群鱼儿欢蹦乱跳，不安本分，憨头呆脑疯狂戏戏，忽尔腾跃，忽尔追逐，忽尔摇头晃脑，忽尔轻伏在浅草边，忽尔一个转身鱼鳞一闪，忽尔呼啦挤成一团，忽尔哗啦鱼溃鸟散。见人去了，便就什么也不是了，不知躲去了哪里？对着被春风搅动的涟漪，只看见那一个，那一个怎么看怎么像摇来晃去的你。池塘，篱笆，蔬菜，野花，家犬，尿桶，扁担，农家，好一幅西部乡土风情，好一派农耕写真文化！

在西来老镇，我并没有感觉到它的古朴深邃，我也从来不会为精雕细琢商埠云集各色笼络的所谓老镇大放厥词，在我心底，哪怕秦砖汉瓦，穷街陋巷，只要遗风古道，淳风厚俗，唯美！也恍惚不尽是荒凉，我道不出它的与众不同，也细化不了它的古色古香，只是在绕镇而去的河流旁，沐浴着阳光，追逐对岸一只不时惊飞的白鹭，两只水际蓝天间穿梭翻飞的黑鸟，不知不觉坠入梦乡。后来，老大说那是廖哥。而我一直在想，怎么这里大大小小的鸟儿都黑乎乎的，那么奇怪。

夕阳西下，余霞成绮，在小镇最为辉煌的那个时刻，匆匆奔向了回程。那一片菜籽田中间，那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舍竹林旁边，我看见了，我终于再次看见了！一抹蝉翼般缓缓飘逸的青烟，虚无缥缈，若即若离，远了，是如此清晰，近了，便感觉到他分明正就在另一个竹林旁游离，不高不矮，不宽不窄，不浓不淡，晃眼，他就有了，盯住看，他就很可能又不知会去了哪里。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老家的房子对面，那片竹林半腰，飘渺起缕缕青烟，而且梦里我嗅到了腊肉和柴禾的味道。这一个梦做得好久，这一次梦里我顺着窑坝子那片田野走出去好远，好远。

分明就看见了小学校那片缺缺丫丫的瓦顶，却怎么怎么也走不到近前。我也看见了她们恍若樱桃花般灿烂的张张小脸。

20160301，李建志，于成都，电话、请关注新浪微博13880083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