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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家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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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母亲不顾公社、大队再三挽留执意辞去了妇女队长、粮食保管、日升月恒花果小食店经理,告别了枵腹从公荣辱与共二十六个年头的窑坝子。那年暑假,父亲、老大、老二、我、严孃、母亲每天中午分两组蹬三轮车往返于蓝光、制革厂、造纸厂、火柴厂、四O二、董家山、杀猪房住家之间,经营起凉拌猪头肉、凉粉、凉面小本买卖。也是那年夏天我结识了在这条马路另一头居家的蔡伯一家子。

四家村往事

蔡伯一家共四口人,一工一农家庭,蔡伯的茅草棚子块然独处四家村边缘,与马家沟背靠背,同属于生产队地界,距离成渝马路不足百米,站董家山半坡即可一览无余。而四家村里如雷贯耳的英雄豪杰曾经道听途说不计其数,冯家的春牛儿、小阿幺、大阿幺、冯晶晶、猫猪子、黑狗、土狗、小咪、阎王。在四家村里里外外冯姓大家族众多长者之中,几乎每天我都会在哑巴堰坎不期而遇三位胳吱窝抄着严严实实菜刀轮廓包裹的冯家梓叔。凛若冰霜的样子颇似江湖上生杀予夺的高人。听母亲说,他们中一位是杀猪房有头有脸的杀匠,马家沟住家的冯成杰,另两位则是生产队大馆子里最顶级的厨子、刀儿匠,生药厂后门冯家兄弟俩。那把奉若神明一刻不离身的菜刀暗藏着诸多不为外人所知晓的玄机。可以想象的话,倘若那柄一年四季被围腰包裹得不见天日的屠刀哪一天里寒光乍泄那将是一个怎么样子才能收拾的超级烂摊子!那一定会比温柔二哥十步杀一人的隔山打牛更为血腥!三家村这片地肥水美钟灵毓秀的热土地上十步芳草巨擘荟萃,从骟鸡配钥匙补锑锅到照相摄影修摩托力学笃行未易之才张李农,修理一切电器包括电灯电线曾瑞成,花果二队修地球耍尿桶衍生而为的超级盖匠大小航子,哑巴堰独出手眼以假乱真前农民时代号票临摹大师夏氏双煞,死马说活牛皮撑破显著于三家村的麻子黄大拿,石灰桥一个咪头儿扯拢零丁洋的邝老五,大茶馆旋子从头到尾不掉渣的锅盔教父敲敲儿精……

听母亲说,在她十六岁被人从花果八队生拉活扯拽来哑巴堰区伙食团掌勺时门前本没有路,偌大一片旷芜的荒野上篝火狐鸣、白骨露野、蛮烟瘴雨、赤地千里,黑压压的荒坟乱岗一眼望不到尽头。阴风怒号风雨如晦的天气,一道道疑神疑鬼的闪电,伴随声声鬼吒狼嚎,哪怕战战兢兢半睁眼瞟上自己的睫毛也会杯弓蛇影骨寒毛立。实际上直到我就读工农兵中学,周围的农村依然如此,随便哪一片田野你都极有可能撞上白骨、骷髅头、洞口光滑的坟头。初二那年我主动到大营门巷尾陈昌俊家里做客,醉翁之意正是他父亲搁置家里的一辆台产富马50摩托车。为了坐燃这辆摩托车,在他门前通往蒋宏成住家巷子间,我推着得意洋洋的他,他屁股下得意洋洋的富马,滚滚浓烟中,几次踢到同一个叮叮咚咚的东西跌跌撞撞一路狂飙,最终,花起猫脸的他得意洋洋在烈火中永生,而精疲力尽的我倒地喘息的时候才搞明白,我的圣母,原来绊脚的不是摩托车!请饶恕了晚辈的放荡不羁有眼无珠吧,至臻的骷髅头,阿门!沙河堡最早进城的大马路只有沙河堡、沙河大桥(下沙河堡林干校位置)、钢管厂(旧址)、牛市口一条,要去到双槐树婆婆家里还得徒步到牛市口去赶车,而出往龙泉方向的道路从三岔口起头,途经黉门铺、石桅杆、九公里、大面铺、汤圆坡、向阳桥、界牌、翻越龙泉山脉抵达重庆。五九年前后在新马路沿线斑竹、花果、桂溪附近几个公社数以万计干部群众舍生忘死不遗余力共同努力下,焚膏继晷,不舍昼夜,才有了七十年代初我们所见识的12路沙河堡三岔口到九眼桥入城段一线。

顺成渝马路进城董家山是必经之地,半坡右边第二个口子冲下高高的路坎通向四家村,也通往蔡伯的院落。四家村最醒目、最具标志性的建筑是坡顶第一个口子一溜不知怎么会被一群衣衫褴褛豁皮大老爷据为己有的火砖洋瓦房。从高高的马路俯瞰四家村, 它恰似横卧在土坳里一个历历落落的大院落,很类似客家人族居之地,被马路和部队仓库紧紧包围在中间丝毫动弹不得。高高矮矮,破破烂烂,各式各样的房屋连甍接栋,织楚成门,横七竖八紧紧拥挤在一个狭长、潮湿、肮脏、冷清的空间里,根本就不可能分得清到底有多少户人家,多少个独立的院落。蔡伯家泛出青苔绿水泥瓦顶子房倚部队仓库围墙面向蜜橘园一百五十米,门前一个拉扯了大半个院子的金瓜架,密密麻麻缀满饭碗大小色泽通透个头匀称的小金瓜。起初我一直以为随便一个金瓜的滋味也绝对远远在葡萄之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秋后我才发现那只不过是自作多情一梦华胥而已。丝毫也没看出向来热情好客的主人一家子打算捧出几个哪怕核桃大小的次品犒赏犒赏瓜架下忙前忙后从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某某。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解他等束之高阁讳莫如深的无价之宝到底作何用途?是一秉虔诚焖了米饭一定会长命百岁万寿无疆,还是掐指一算奉上神龛便从此而随了穿金戴银富甲一方的夙愿?

从沙河堡公车站去到蔡伯住家里刚好一站半路,软软一大杯上千颗爆米花的价格。沿途经过窑坝子、三家村小学、血精厂后门、峨眉自行车厂仓库、董家山。几乎每个礼拜天吃罢早饭我都会不紧不慢顺路摇过去。我从来没有妙想天开哪天有机会去体验一把这一站半路的机械化到底是怎么样子一种极有可能无心栽花就被狗屎运砸中的意外惊喜,会不会只收你一站路钱,再把白搭了半站的你连同紧攥手心里绝不妥协的一分钱中途轰起油门从门坎踢飞出去。哈哈,我可是比冤大头还冤的无辜哩!敢强按牛头拖到沙河大桥才放人,宁可玉碎,绝不给钱!抱起她同归于尽!往沙河大桥下飞!而仿佛也并没有哪位是事可可的家长体谅过你很可能会被盘踞在宝座上那位人人敬畏的胖女人以及她话不离口的人保组纠缠,主动提出过哪怕一次掏小小半杯的莽列奖励你为整个家庭忍辱负重默默献出的另一大半。令我不解的是,偌大一个院子,偌大一排空荡荡的房子,大把大把难以打发的时间,蔡伯家里却从不喂猪、喂鸡,自留地里也少有栽菜。蔡伯将部队围墙下窄窄的土坎扦插上一节节玫瑰枝,精心栽培上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用半人高的篱笆扎了起来。连接围墙、厨房、院落的过道上既有家喻户晓的蝴蝶花、海棠花、七姊妹,高贵典雅的兰草、米兰、水仙花,也不失造型各异的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相映成趣。在厨房外过道和堂屋口更是精心布置上了好几盆尺树寸泓清逸秀丽的假山。整个花园瑶花奇草不谢,青松翠柏长青。可以看得出主人家无愧于行家里手,大家风范。实可谓匠心独运,技高一筹。

我常常在那个姹紫嫣红的初春,栀子花开的盛夏,也常常在那个丹桂飘香的金秋,暗香盈袖的冬晨,迎着初升的朝阳,穿过迷濛的晨雾,径直扑向去他那个我如数家珍的花园,瞩目、聆听这个全新的世界,而每次我总是能在那里意外揽获另一番番全新的体验!一股又一股清凌凌的朝气,一阵又一阵湿漉漉的香风,一声又一声暖洋洋的问候,一浪胜过一浪露红烟紫的潮汐径直就撞向去了我那个早已神醉于此流连忘返的心房,这究竟似雾非雾,似花非花,似梦非梦,是真是假?

像蔡伯这样与众不同半天朱霞的农村人家在我是第一次所见,而之前我眼里的整个世界除了牙祭了无生趣!

蔡伯显得有些单薄,身高差不多一米六十三,六十左右,庞眉皓发,精神矍铄。蔡伯同父亲一般慈祥,是一位耐心十足的长者,从未见他对任何人暴过粗口,或者红过脸。走南闯北博闻洽物的蔡伯在我观察看来应该是某个国营大单位的退休工人。蔡伯一年到头好像就只有一套泛白的四个兜的蓝布旧衣衫,包括唯一到家里那年春节也是那身打扮。我不止一个春节在后门口瞭望到他顺着哑巴堰坎大步流星正往街头赶,白头发、白衬衣襟、泛白的蓝布衣衫在蓝天、白云、翠绿的苹果园间蝴蝶般欢快地翻飞、摇曳、舞蹈,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一定是眉开眼笑满面春风孩子般心想事成的可欣样子。

蔡伯没有呢子大衣、接尖皮鞋,蔡伯家里没有高档的穿衣镜大衣柜,也没有光鲜时尚的五抽柜、弹簧椅,更没有让农村人家眼红透屁眼的双喇叭、落地式、半导体,蔡伯家里却有一架令我大跌眼镜的蝴蝶缝纫机!天啊!难道他家里哪年哪年以前就早不穿我兄弟仨神气活现忻忻得意的针线活儿?唯一能够自个发声的除了阶沿上一天到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条土狗,就是饭桌上随手能够拉线收听却永远一头雾水的四川的膜,侗大侗大好吃呢(藏语广播)……蔡伯家里却有着三家村土地上千秋万代所共通的解衣衣人、春风风人的真诚和热情!

弯弯绕绕的成渝马路刚迈过罐罐窑三岔口便将整个生产队一分为二,曾家大院密不透风的竹林外那一大片倚着三岔口马路弧度延伸到邮电校教学楼厕所的梨儿园便更加显得无遮无拦。而这片包括过上过下12路机械化也虎视眈眈不少于八百棵的梨儿园里就只有纯甜的北京梨、牛奶味道水冬瓜,以及吃苦耐劳曾家三弟兄、嫁鸡随鸡的婆姨、十来口子除了靠天吃饭注定没得法变的后人。谁也没有想到过,在消沉了好几十年的那一天,这个祖祖辈辈与世无争大竹林里的曾家后人显亲扬名让祖坟嗖嗖冒了好大好大一股青烟!让曾家祖上,曾家后裔,整个生产队社员彻底长了一盘脸,上了一次光!曾老八考起石油大学了!花果一队的豁皮曾老八以后靠卖石油就可以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了!说不定念在乡里乡亲面子上发达了那天他还会捎上哪位去端铁饭碗当天天工。亲自开手扶拖拉机拉各位发小上东门大桥弹三花杀馆子。还啖卵的水果糖爆米花!那以后,那位曾经一起割兔草捉迷藏老实巴交的曾老八便连同他的镰刀、篼篼、私人订制军挎、人、以及众人的觊望彻底消声灭迹直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大竹林消失几十年后的今天。而犹如同一场梦冕,那年老大的老同学老臭考起了西南交大,称兄道弟的老臭消失了!一面之缘街坊白兔的哥哥消失了!海舰的姐姐消失了!我的四哥消失了!直到我自己那年也羞羞答答消失在了别人嘴里矮人一等的工农兵中学!

我不止一次在老八家竹林攀外邮电校那个厕所尝试过在空荡荡淘粪口低矮的瓦檐下不停为自己打气祷告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死撑到天黑,尽管那几棵唾手可得的水冬瓜哪怕再坚持上几刻时间对你说来简直就是要风得风!那个任何时候围墙里面学生都是惶惶不安抱成一团才敢摸进去再紧急刹车提起裤子皮带呜哩哇啦一窝蜂鱼溃鸟散天底下最情非得已邮电校唯一的厕所,无论任何时候你过去,总是寒气森森,让你不得不疑神疑鬼,不能不费尽思量。除了咄咄逼人的风声,如影随形的魅影,胆战心惊的回音,哪怕咽一下喉头你整个脑袋都会嗡嗡怪叫。更不至于狂妄到耳眼洞开去进一步打探带轻微试探、进攻、挑衅、震慑轻咳后究竟会招来怎么样子一种电光火石地动山摇不堪设想的报复!除非你就飚得过火箭!都别说要爆发了,那以后即使分分钟就要炸开我也宁可强行军一扭一拐憋回家去!索性就光天化日顶着谷草垛子冲进去死活不顾拽紧一枝果实开飚,再怎么着也比那个徒惹来一身骚却很可能连性命也白搭上了的魔鬼厕所强上千百倍!再或者冲进去一眨不眨盯死了曾家池塘边上几棵拢共果实也绝对数不到卯的李子树目不转睛欲罢不能,让所有人一眼洞穿你对梨儿的趣味丝毫抵不过李子树上那半只被苍蝇掏空了的打屁虫。就是那么另类!

同样,弯弯绕绕的成渝马路在四家村将董家山笔直地劈开成为一高一矮迥然不同的两部分,右边是平平整整居民区,左边陡坡上一望无际水蜜桃园。董家山水蜜桃园每年春天大修一次枝干、坑施一次农家肥(围树桩周围挖一环圈灌猪粪)、灌足一次水。盛花期过后,绿肥红瘦,枝头逐渐挂上果实,一天天长大。阳历四月中,生产队会安排一个组的社员一棵棵一丫丫剔除多余果实,修去多余枝丫,仲夏果实长到乒乓球大小果尖有了红色再逐个套上纸袋。而这项工作对确保丰产至关重要。初熟的水蜜桃略呈球形,表面裹着一层短短的绒毛,青里泛白,白里透红。中等个头三至四两,大的接近半斤。水蜜桃皮薄肉丰,宜于生食。新熟的果实生翠甘甜,熟透的软而多汁,吃时宜轻轻拿起,小心把皮撕去,一口咬下去,噗嗤,浓浓的蜜汁顺嘴角股股流淌,咕噜,吞下去,细腻化渣,甘甜爽口,芳香四溢,余韵无穷,整个味蕾如梦初醒般如饥似渴迫不及待,给老子一口气啖一棵树!其滋味恐怕远非王母娘娘的蟠桃所能媲美。四家村那排距离马路五米洋洋气气的红砖瓦房怎么会住的本生产几个豁皮至今依然如坠云雾耿耿于心。难道社会主义新农村选择瓦房草房的唯一标准就是脸上有痣没痣?痣多星命中注定矮人一等!其实董家山根本就谈不上山,只是突兀于花果一队众多丘陵地块儿中最高的一处土垄而已,绝对落差几近百米,面积足足数十亩。每每搭父亲自行车进城,或者初一天随父母兄长赶12路去九眼桥给婆婆爷爷拜年,总会为阵阵随风袭来的芬芳所吸引,情不自禁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拼命探头回眸远眺董家山。从谷底缓缓向三个方向辐射攀升的山体被葱葱茏茏的桃树依势覆盖,半坡一道宽阔的机耕道径直通往果园中一片芭蕉林,而林后就是农科院的职工宿舍。放眼望过去,整个山头停僮葱翠,葱蔚洇润,错落起伏,高低延绵。董家山桃园以独一无二水蜜桃独居,规模不下千棵,与马家沟打靶场大门外同等别具一格的蜜橘园遥相呼应蔚为壮观。打靶场蜜橘园栽种面积不小于十亩,其间林深叶茂,果木峥嵘,遮天蔽日,易于隐藏。每每打靶场放电影,那里的夜色静得出奇!静得一反常态,让人不寒而栗!递一纸善意的投名状,丢一个温柔的投路石,一定会反复激起万千重浪!真是散兵游勇不堪一击,孤魂野鬼难登大雅!唰唰唰唰,哒哒哒哒,嘚儿驾!给老子,快跑!要不然很可能就把正经八百看电影的你直接扑下马家河子!再垒上十八层人墙。马家沟蜜橘我们儿时都称呼它麦橘,以二两为标准,形似金瓜、个头匀称、皮薄如纸,酸甜适中,口感丰富,不可复刻。随便一个远远未成熟的青皮果子都一定会是无可挑剔的绝佳滋味!家乡的蜜橘有一道非常独特的吃法,是打牙祭那天灶门前敲敲儿精一时心血来潮手把手演示示范的,在肚脐位置用幺指钻开筷头大小一个洞,灌满菜油,煨灶门火口烤得呲呲冒油再趁热吃。据说其滋味远远赛过供果。果真如此吗?滚烫的橘瓣满嘴里撸呲牙咧嘴鼓睛暴眼真能品鉴出他们所言神乎其神的绝佳口感来?只要是不把老子拖去比赛钻火圈吞火球,赛啥是啥吧,金花、貂蝉、贵妃、带鱼尽管吹。鲜为人知的是,生产队这两个滋味最为隽永的果园最早的归属是农科院。大饥荒那年农科院死磨硬缠啖以重利信誓旦旦以该两个果园、十数名职工与生产队置换农村户口以解全军覆灭的危机。万事大吉的那年得鱼忘筌背恩忘义死活嚷嚷收复失地,并最终罔顾道义得偿所愿。

四家村卢元松居家对面高高耸立的山头无疑是董家山的顶点,四家村到蜜橘园马家沟界沟呈三十五度斜坡,足足三里路。界沟距离12路沙河大桥站台不足五百米。

实际上我原本烂若披掌的马家沟被母亲“石马堰横起流,马家沟这个样子流”一番毫无规律可寻的比划后已经云遮雾盘混为一谈。加上“石马堰改过道”的警醒后,那条尽人皆知的到底还是不是马家沟已经成为了一道昏昏默默摆在我脑子里的全新课题。而之前我通常以花果一队马家仙子自居。倘若非得要死缠烂打刨根问底的话,她就很可能在对牛弹琴无需再忍后砰的一声摔门而出,并气急败坏数落出为你面子历来守口如瓶的真实智商估值。石马堰并非池塘,它远远宽切深但又非常接近母亲后来讲述塔子山过来汇入大沙河的环河。宽阔得怎么琢磨都恍若流经环河流域的另一条大沙河或者长江!乌央乌央的宽,乌央乌央的长!让人自心底由不住缓缓萦绕起那首脍炙人口的祖国颂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天啊,那都不是江是啥!马家沟当初的制高点叫七根柏,由七根千年的柏树和一个当地人供奉香火的土地庙组成。除四旧那年包括上街的东岳庙等等被一群群被热情冲昏了头脑的无神论者稀里哗啦化为乌有。石马堰最初在七根柏相邻的流域用木板拦阻成为了一个简易闸门,拦板下是一个可以同时并排容纳两个箩筐宽度的水泥坝子。落差、压强的作用,从挡板缝隙源源不断冲击出大大小小股股水柱,大舅和八队的邓癞头儿就常常双手紧攥挡板站箩筐里踩洗芋头。这个类似花洒的木制挡板很类似石灰桥那道漆黑的闸门。从蚕桑局起头到污水站最终汇入小沙河的马家沟据我所知不过八里长,就包括到今天依然一模一样那溜红砖洋瓦工农村里的工农人最鼎盛时期也绝不到五十户本地居民,只不过到今天为止早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它的那些个我曾经可以一一对应门牌号,每天三几个不约而同坐门口矮板凳上有说有笑的熟脸孔老主人们,可能哪年哪年以前就已经去到了那个终于可以静享安乐的天国了吧?尽管每次路过那里我常常会以为投射出芭蕉树影子那盏昏黄的路灯还是当年满是蚊虫飞蛾那盏!我既在满是浮萍、垃圾的河段板过澡又在蜜橘园对面靠近马路洞口最宽阔的一段戳过鱼,还随母亲几次过去舀水葫芦喂猪。据母亲回忆,这条曾经鸟集鳞萃清澈见底的河流起源于小沙河,是方圆居家洗衣淘菜挑水做饭的唯一水源。母亲少年时曾酷爱在这条小河里洗衣、挑水、洗澡。它同时也是本生产队与桂溪公社的界河。界河右通往轮胎厂、宿舍、蚕桑局、中沙河堡,界河左一条水泥路通污水处理厂、观音桥、大小沙河。令人痛心疾首的是,一波又一波无知而又自命不凡的神圣们,高擎着造福一方的旗帜大模大样惑世盗名早已将这条曾经生生不息的生命线祸害成为了了无生机的臭水沟!

四家村,是整个联合队土地上第二个不知何故以村命名的地界,也不知一股脑到底打包塞进去了几多胆小怕事安时处顺的村夫野老。蔡伯算不算得上是称心如意我不得而知,反正也就这样被有心无心地塞了进去。在那里晃悠了一年有余也没搞清楚那里的真实境况,除了担心狂吠不止的恶狗,更忌惮光天白日陨雹飞霜恶意中伤。除去那栋很可能落错坐标的红砖洋瓦房,无论唯一一条奇臭无比的排水沟,百堵皆作的茅草棚,九十九拐的烂巷子,摇摇欲坠的土圩子,就包括他家自留地里第一次教我认识的紫罗兰也是满身淤泥我从污水沟里扯出来的。一切都充分证明了,四家村完完全全称得上当代平民窟。无可争议的夹皮沟。

蔡白母,一位地地道道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和蔼可掬,笑口常开,我一直这样子小声称呼她。很久以后我才搞明白,王德伟几位战友到家里来称呼母亲是伯母。白母,伯母。呵呵。我认识蔡伯母那年生产队庶几瓦解,自然也就没有更多机会去领略蔡伯母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劳动人民风采。蔡哥,挺鼻薄唇、明目皓齿、貌若潘安、惨绿少年。三家村土地上最最平凡最最朴实劳动人民子女的代表,和老大、卢四哥并驾齐驱花果美男子中的三驾马车。不过,双目如潭,笑话,你麻得到我?哥笑倾城,哼哼,关我鸟事。痣哥我所感兴趣的根本就于此毫无干系,只是那把还隐隐散发着黄油味道新崭崭的气步枪。一把方圆几里包括居民在内,据我所知,除去花果小食店旁边张老五外别无下家的真家伙!二百几十!价值连城!和他我几乎无话可谈,或者说和生产队所有的美男子我都无话可谈,我识趣我几乎占据一整半只脸颊,被乜斜的眼神多情的反串为的,和队长公子哥儿尊谓格格不入的最美美人痣。我们之间一年也绝不会搭上几次白,除非我吃饱撑的自取其辱。我们的交情干干脆脆大大方方就四个字,借枪?要得!呵呵呵呵。至始至终我并不以为,铸成这种格局唯一的因素就只是丑人多作怪。

蔡伯,老成持重,四平八稳,思虑恂达,踏实勤勉。每天一大早便到自留地挖掘、采撷新鲜花草,吃过早早饭天刚麻麻亮就驮上一大蓝子去青石桥或者沿街叫买,而且几乎每次都会在中午饭点前准时赶回家里。蔡伯的自留地里几乎全是花草树木,蔡伯的心血也全部耗在了里边。他多数造型的花草盆栽在金瓜架下,目别汇分,比物连类,越贵的越靠近厨房到围墙的过道。围墙边上一年又一年一株又一株悄然绽放奇迹的兰花草芳兰竟体、玉洁冰清,恰似她为有暗香蕙心纨质的主人。与蔡伯,与四家村的淡水之交金兰之谊地久天长万古长青。

遐睠桑梓,也不知四家村、众乡亲、和我的蔡伯现在可好。

20160922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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