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楼驱妖（长篇记事《寨里村往事》节选十一）

海松从此成为把式中的头面人物，可是他一直无家无房，长期就住在傅金声家的牲口棚里。

有一年，一家绝户人家留下了一栋楼，楼上楼下一明两暗，整整三间。几家远方亲属都要继承，争持不下。房子空的时间长了，不知为什么闹起了鬼，有人半夜三更听到楼上有男女嘻笑的声音。有一次，一个钉锅匠游乡转村没处住，有人指着这座楼说：“那个楼没人住，你敢住吗?”钉锅匠笑着说：“有啥不敢!”当晚他就住在楼里，可第二天中午一直没有起来，有好事人进去一看，竟白白地死在了里边。大家说，这是“鬼”楼，拆了吧。可是当几个人进门拆楼时，竟莫名其妙地从楼上落下了几块砖头，吓得人们喊着“妖怪妖怪作祟了”，跑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说拆楼的事了。

日本投降的这一年中秋节，村里几家财主和海松在一块喝酒， “实户”傅金声说：“海松，你不是没处住吗!你敢在‘鬼’楼上住三天，这座楼就归你了。”海松说：“有这好事?你说话算话?敢立个字据吗?”大家说：“行!就立个字据。”字据立好，几家签字后，海松往身上一装，到饭铺买了三斤熟肉，二斤蒸馍，提了一壶茶，背起铺盖卷，扛上锄头，就上了楼。

海松在楼上静静地住着，周围的人在议论着，担心着。三天后，海松笑嘻嘻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人们争相打问：“见到了什么没有?”

海松神乎其神地说：“头一天没事，第二天也没事，第三天夜里出事了。”

众人忙说：“啥事?”

海松说：“一个浑身白毛的女妖精从窗户飞进来，开口就问‘你是谁?怎么住在我的地盘上?’我说‘这是我家祖先留下的房子，怎么成了你的地盘?快滚!’她伸开长爪要抓我，我一锄头锄过去，锄掉她身上一块白毛。妖精喊了一声‘这人厉害!’化成一道白光飞去。此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说时，还真的拿出一把白毛给大家看。

海松这些话真不真，谁也说不清，反正在村里就传开了，说：“海松不是凡人，连妖怪也害怕他。”以后，村里人对海松都高看了一眼，那些一起扛活的长工，都把他看做自己的靠山，有事就找他;他一出头，大家都给面子，事情十有八九就解决了。那座“鬼”楼，自然也就名正言顺地归了他。

海松“鬼楼驱妖”一事，迅速在县南一带传播，越传越神，似乎海松成了天降神人。又听说他一个人要挣一个半人的工钱，又有了一座楼，不少人都托人上门提亲，要把闺女嫁给他。财主傅金声劝他：“海松挑一个闺女成个家吧，你不能老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可是看了几家，海松都觉得不太合适，傅金声笑着说：“年轻人挑花了眼，还是我给你操心吧!”

这年年底，孟庄村的孟春早已由贩盐改为贩运牲口，恰好傅金声家要买头骡子，孟春上门谈生意。交易谈成后，傅金声说到海松的婚事，孟春一听拍着大腿说：“真是巧啦!我有一个妹妹叫孟秋，今年刚满十八岁，长相还可以，聪明伶俐，你看行不?”傅金声点头说：“我看可以，回头我给海松说说。”

海松一听说孟秋，马上就想起了他曾和村里几个年轻人一起，去过孟庄看“聋哑将军”孟冬的情景。那时孟秋才十五六岁，高高个子，银盆大脸。当时就有人取笑说：“海松，这个闺女配给你多好!”海松红着脸说：“咱没房没地，人家咋会愿意跟咱?”没想到孟秋他哥亲自提亲，自己咋能不同意!就看孟秋能不能看得上自己。

傅金声把海松同意的话捎到了孟庄，孟秋竟说她一百个愿意。她对哥哥说：“你说的就是那一年来咱村看热闹的那个汉子，肩宽腰细，粗手大脚，看起来像钢打铁铸的一样。没想到‘鬼楼驱妖’的就是他呀!那我就嫁给他吧。”

两厢情愿，皆大欢喜。第二年春节前，由傅金声出面给海松风风光光地办了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