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如此凄凉（7）

英子在广州的第一个工作是在一对退休的老教师家做保姆 ，夫妻俩都年近古稀了。女主人身体还算硬朗，是东北人。说话嗓门挺大。脾气象个炮筒子，心不坏。男主人是广州本地人，身材高大魁梧，身体本来很好，年前在路上出了车祸，一条腿骨头粉碎性骨折，被开了很多刀接骨。

现在还不能走动。要扶着架着他才能行动几步。上则所要扶进去，扶着出来。洗澡要给他洗。他还有一个九十五岁的母亲。本来神志很清楚，年前儿子一出事，她登时急糊涂了。吃饭要喂，洗澡要抱去澡堂给她洗，晚上睡觉经常睡一个小时爬起来在房间跳舞唱歌，英子要想办法让她睡，不能吵扰大家休息，英子的任务就是伺候这样俩个人。他们家还有一个保姆专门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他们的儿子媳妇在沃尔玛卖电器，自己单住不经常回家。

英子有了第一次打工的经验，不再慌张，直接去职业介绍所找的工作。去的时候，女主人非常客气，小心翼翼地样子很热情。晚上她一直给英子做示范。怎么架扶男主人走路，怎么给他擦身子，怎么伏伺他上厕所。又是怎么喂老太太吃饭，老太太年纪太大了，胃不消化不能吃饭要吃米糊，每天，他们吃饭的时候要把老太太哄进她自己的房间锁起来，别人看见她会倒胃口吃不下。

然后，英子开始煮米糊，等大家吃完，从房间扶出老太太，让她在桌子边坐好，给她系上围巾，端来米糊小心地一口一口地用小勺子喂，不能快了，快了老太太受不了。等老太太吃完饭把她扶到阳台上晒太阳，乘着这个间隙，英子赶紧吃饭。晚饭后，先给男主人洗澡，洗完扶在客厅看电视然后给老太太洗澡。最后洗衣服，完了才能自己洗澡。等洗完藻。电视节目也结束了。

本来，主人吩咐俩个保姆一起睡在书房里的床上，但是那个保姆不愿意，说不习惯和别人同床，英子是新来的不敢争辩。自己抱床被子在客厅沙发上铺上。忍不住想看电视，不敢弄出声音来，就打了静音，不想女主人还是发现了，说：“你怎么睡沙发？”叫开了保姆房间的门，让进去睡，英子说：“算了，我也不习惯和陌生人睡觉。”女主人说：“你一个打工的，过去做保姆就是用人，还这么讲究。”吩咐英子：“你去和老太太睡吧。”英子赶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快睡觉吧，穿那么少，别感冒了。”赶忙爬起来关了电视。女主人就滴嘀咕咕地回房间去了，把门关的呯一声响。

英子就睡不着了。月光透过薄薄的纱窗照进来，英子想起了留在庄老师家的大儿子。他现在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了？学习一定是错不了吧。妈妈现在还不知道我去那里了，一定是上天入地的在找吧？他们现在一定深深后悔不该当初对我的冷漠了吧。

想到他们的后悔，英子忽然有了一丝些微的快意。那是一种报复式的快意。英子想起爷爷说的话，在英子出生的时候他做了个梦。说英子是他们前生的仇人，是来他们家报仇的。妈妈始终不喜欢英子，大楷是因为这个梦境的缘故吧。

洪哥现在怎么样了？他被怎样判决的呢？这个一直是英子的心结，小儿子现在还好吗？他也到了上托儿所的年龄了，洪哥的妻子，那个曾经找自己麻烦的泼妇女人，仗着自己是高干子女，那样欺负一个弱小的英子，她现在一定也是不好受的吧？知道丈夫始终还是爱着自己，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和别人有了孩子。计生部门都知道了，他们能不被闹的满城风雨吗？谬论此刻是倾向我还是倾向他们？我的娘家人，现在，他们该出面了吧，他们是无论如何想不出我在广州的，他们会以为我去那里了呢？

英子直到天微微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女主人叫醒了。她的手上端着一盆温水。对英子说：“快起来，跟我来。”英子匆匆掀开被子，跟她来到他们的主卧室。只见男主人依旧躺在床上，英子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女主人说：“你进来呀，进来我教你。”她把盆子放在床边的一个凳子上，床头放着毛巾，和一套内衣。她轻轻掀开被子，男主人着一套粉红色的内衣侧卧着，她轻轻将他身子扳正，让他平躺着，然后，替他脱去内裤，英子一见，惊讶地背过身去。

女主人说：“你过来，这是你的工作，我在教你呢。”英子始终不敢回头，她说：“病人晚上睡觉会出汗，你的帮他用热毛巾把虚汗擦干净换上干爽的内衣。然后给他做按摩。”她轻轻地把毛巾在水里拧半干，轻轻地给他从肚子擦起，然后擦到大腿擦到腿肚子到脚指头。她说：“你多大？我们多大？我们是你的祖父辈人了。怕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做示范，她做的分外仔细分外轻柔。英子始终红着脸，心里乒乒跳动着。虽然，男主人已经年近古稀了，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英子不是医生，怎么好意思去见别的男人的光身子。女主人把英子拉过来，说：“你是他的护士，是来照顾他的，他是个快死的人了，你就别想着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了。”接着她吩咐英子拿开盆子，她搂起他的头给他脱了上衣换上床头的干爽衣服。她自己坐到凳子上。双手合拢，五指叉开，轻轻地轻轻地给他拍打着按摩。捶打一会揉捏一会，又给他的伤腿慢慢举起放下地活动着，她说这样做是为了血液循环。让受伤的腿早日康复。“他早一天康复了，可以自由走动了，你就轻松了。”她说。好象英子能在他家天长地久似的。

所有程序做完，需要一个小时，这时候，英子把房间里的衣服盆子收拾出去，开始去街上买早点。回来吃完早点，把老太太哄着拉起来，拉到卫生间给她脱了衣服洗澡，给她洗头梳头。然后，给她喂早点，把她扶到阳台上坐在蔑藤椅子里晒太阳。然后去把男主人唤醒，象哄孩子一样给他穿衣服牵他下床，然后伏伺他梳头洗脸。

给他吃早饭。他不仅是腿不好，自从腿不好，他患了帕金森综合症。患这种病有个特点，就是人会不停地发抖，特别是手颤的很厉害，受伤的那条腿更是颤抖着站不稳。男主人是属于严重的，他自己站不稳。但是，坐下吃饭是可以的。他有轮椅，坐半小时扶着站半小时。因为这些原因，英子是自从起床直到他睡觉没有一刻休息。

英子做了两天，和那个保姆渐渐熟悉了，就对她说：“不能做了，受不了。”那个保姆比英子大，说：“保姆就这样，伏伺病人比伏伺年轻人和小孩子好，最起码不能被主人打骂。如果是家里有年轻男人的，最难了，冷落了男人会挑刺，冷落了女人会被赶，左右为难。有孩子的人家。有钱人的孩子特别娇气，还的教他们学习。更做不了。有些父母是中年儿子媳妇是青年最可怕。说不定啊。老子儿子都会占你便宜。这样人家的保姆还不如去做鸡呢。所以，去他们家的都是五十多的老女人。其实象我们这样的是最好了。男人虽然是男人，半死不活了，别想着他是个男人了，就想象他是个石膏做的人体模特吧。或者是个木头做的。”

英子记起有一次，是大儿子两岁的时候，小手骨折了，抱医院去。医生给接骨头，因为孩子小，主治医生让几个护士抱紧他，死死捏着他，孩子哇哇大哭，医生说：“大家冷静，抓住他别心疼他。就当他是个小猪好了。”啪嗒一声给接上了。儿子刚刚说话，大叫着：：“妈妈呀，他打我了。”这是儿子第一次说出这么完整的句子。当时，心里很疼，怨恨医生无情。怎么就说把我儿子当小猪别心疼呢。现在却终于明白了。这样的横心恰恰是医生的仁慈啊。

这以后，英子记住了，毫无感情地帮他擦身帮他穿衣洗澡，全当他是截木头。这样一想心理登时平静了，为了钱也不怨恨了。

半个月后，英子悄悄给自己的保姆去了电话，保姆在那边一接电话就哭了，说孩子在她家呢。说把孩子送门口托儿班上学呢，让英子别担心。说洪哥最终被判了十四年，已经三年了，再有十一年就可以回家了，如果表现好，说不定还可以早些回呢。

说到洪哥，英子就愧悔，不是自己的一时糊涂，洪哥怎么会落到这样呢？英子却没有想到，即使没有自己和洪哥的这份孽缘，洪哥一样是不能逃脱这样结局的，一个小小副县长，竟然可以拥有好几套住宅，可以保养情妇。这样的贪得无厌，他逃得过初一还逃得过十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