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素梅（下）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地，北雁南飞。转眼又秋凉。

素梅母亲站在台门右隅，看着墙头渐枯的野草，心里的悲痛泛漾开来。一年前，惨遭变故的女婿远走他乡外出打工，临行把素梅托付给她。看着憔悴一下子苍老的女婿，她含泪答应了。她只好把素梅安置在这废弃的台门老屋。自己依旧跟儿子一家住村口，每天出门劳作时就带饭来老屋给素梅，然后就打开锁进她房间收拾一下，墙角的粪桶倒一下，被褥整理一下。素梅一天不如一天了，最近满屋的棉絮，都是素梅扯破了被单抠出来的。曾经清丽的她蓬头垢脸，目光呆滞，农活不忙时母亲也会帮她洗洗，梳个头，梳着梳着，素梅会安静下来，突然呆滞的眼神会温暖起来，看着窗边地说：“小军，过来，到妈妈这边来......”母亲老泪纵横，最近素梅一直不吃饭，来看她时常见她昏睡中，莫非......莫非又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终于抑制不住悲从中来失声痛哭，苍老的哭声在空旷的台门回荡盘旋。

近日，素梅母亲来老屋多了，她看着已瘦得脱了形昏睡的素梅自言自语：“梅，要好好活着啊，有妈在一天，妈准伺候你一天。”她用手背抹了抹浑浊老泪，看到素梅眼睛渐渐睁开了，缓缓转过头，叫了声“妈！”母亲惊诧地睁大了眼睛：“梅，你认得妈了！”她蹲身一把把素梅搂在怀里，号啕大哭，但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如一团墨渍正逐渐散开，笼罩住了她，让她透不过气来。再俯首看素梅，见两行清泪从眼睛溢出来，流过鼻梁斜淌到她的鬓角，她努力把胸口转向母亲，她见到小军在窗口，依旧没说话，但朝她招手，前尘往事如电影快镜头一桢一桢掠过，只不过一年光景，已物非人非。

“妈，小军在叫我走了！为难你一把年纪一直陪在我身边，真的很对不住。但大概只有我早走，你才能安心吧，否则有天你走时如果我还在你心里怎么放...得下......”母亲泣不成声中清晰感觉到素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知道苦命的女儿走了。

这一年的冬天，老屋轩窗前的那一树寒梅开得特别旺，一如当年生素梅时那样好看。她时常来素梅屋中坐坐，偶尔她能看见梅就坐在窗边的木椅上，浅笑一如当年出嫁时的幸福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年昏花的缘故，但她想，素梅跟小军在一起她是会很开心吧，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