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爱*戏言(21)
夕阳西下。
陈烈并未站在夕阳下,他站在夕阳下的阴影里,他的人岂非本就活在阴影里?
夕阳下的百一依旧。
已走的人依旧,依旧走了。
陈烈也依旧。
他依旧站在草地上。草地似乎也依旧,可惜早以是物是人非了。
他的心呢?
是否也依旧?
此时的他,似在等待又似在缅怀。
他在等待什么?缅怀什么?
李保贤的笑容也是依旧的,依旧是那么真诚而具有感染力。“你在这里干嘛?”
“等人”
“等谁?”
“等来的人”
“你等我。有事吗?”
“陪我等人。等第三个来的人。”
“第三个?”李保贤纳闷“难道是她?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陈烈布满血丝的眼睛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他是不是又想起她了?
李保贤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岔开话题说道“燕子在每年的冬天都会去南方过冬,而每年的春天又会回来这里”
“她不是燕子。她是凤。凤翱翔九天,永远都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陈烈抬头接着道“就如这夕阳一样,无论你在哪个角落去看它,它永远出现在西方。”
李保贤争辩道“但它也总有出现在你头顶的时候。”
陈烈解释道“那不叫夕阳,那是烈日”
李保贤笑了“有道理。你说的话似乎永远都那么有道理。”
陈烈不语。
李保贤又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悲观,也许有一天你们说不定有再见的一天”
“那已是过去的事了。”陈烈说道“过去的事是故事,过去的人是故人。我们是故人。即使再见,大概也不会再有故事了”
李保贤笑道“你的事确实是个不错的故事,有机会你把它写出来,我做你第一个读者。”
“我试试”陈烈的回答总是那么模棱两可。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他通常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他怕做不到。又怕半途而废。这样的回答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因为即使有一天自己没做到,他也可以解释说自己当时只是答应试试,并没有答应一定要做到。所以这样一来就算别人怨他,他自己却可以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了。
李保贤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而伤感“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你说,我听”
“过几天我就要回家了”
“我知道”陈烈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而冷淡
“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哦”陈烈语气依旧。
李保贤勉强一笑“但我们还是朋友”
“你错了,我们不是朋友”陈烈的表情也依旧,但他的手又因激动而开始颤抖“也许从我们是朋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
当陈烈这个人在嘴上渐渐不承认你是朋友的时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心里已经真正把你当成朋友了呢?
是的。陈烈就是这个意思。
李保贤懂他的意思,所以他笑了。笑的很欣慰。
原来陈烈刚才的冷漠是故意做个李保贤看的。他刻意让李保贤觉得自己是个无情的热,这样李保贤就刻意毫无眷恋的走。也因此而少了一份离别的伤感。
正如陈烈对她一样。对于她的离开,陈烈既未挽留,也没有说出一些一路顺风之类的话。这并不意味着她在他心中已成为过去、
一个人用情太专看似反倒无情了、
他专情,所以他多情。他多情,所以他无情。
“这些话你本不必说出来的,我们是朋友所以我理解。”李保贤接着道“但有时候有些话对于有些人你却非说出来不可,因为你不说,她根本不知道”
夕阳正西下。
陈烈又惯性的点起一支烟。
李保贤不满的看着他“你刚学会抽烟,要戒烟还来的及。女孩子通常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陈烈笑了。他总是在不该笑的时候笑“你不觉得抽烟跟人生很像吗?”
“人参?”李保贤不解“人参补气活血,吸烟能补什么?”
陈烈摇了摇头“人活着迟早总是会死,但每个人还是很努力的活着。其实吸烟也是一样,每个人都知道吸烟有害,但每个人还是很努力的在吸烟。”
“靠,又来这套歪理,不跟你聊了”李保贤说完转身朝车间方向走去。
看着李保贤远去的身影,陈烈面上的笑容如西下的夕阳缓缓沉了下去。他下意思回过头,马上他面上的笑容如早晨东升的旭日浮现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曾海渺是从二楼美宜佳下来的。鼓鼓的口袋里会有什么呢?
一个钱包,一个手机。一包烟和一包槟榔是少不了的。因为他手里夹着烟,嘴里嚼着槟榔就是证据。
一直走到陈烈面前他都没有说话。他似乎找到了对付陈烈最有效的方法。
那就是沉默。话说的少,吃的亏也越少。
陈烈看着曾海渺的眼睛“你有没有看见我?”这是一句废话,此时的曾海渺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居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再者曾海渺也不是瞎子。
曾海渺并不是一个愿意回答废话的人,他既未回答,也未拒绝回答。
一个人回答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微乎其微的动作都算是一个回答、
曾海渺是用他的头回答问题的,他点了点他。
“我也看到你了”陈烈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你有没有话跟我说”
曾海渺又摇了摇头。
陈烈又道“我有话跟你说。”
曾海渺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想说什么?”
陈烈笑容犹在“听说槟榔是苦的,又甜又苦…”
“而且还很清凉”曾海渺打断他的话道
但曾海渺的心理就更加好奇了。陈烈是湖南人,而且他又不是没有吃过槟榔。但他为什么偏偏这么问呢?
“我不信,为了证明你没有骗我,我打算…”说到“我打算”的时候陈烈出手了
他的出手很快,就如同他刚才说的话一样快。他早已算好,先用话吸引他的好奇心和注意力。再出手夺槟榔。
一个人思想反应慢了的时候,行为反应通常也会慢。
看着陈烈得意洋洋的嚼着槟榔,曾海渺无奈且生气的道“你上次不是说你戒了槟榔了吗?”
陈烈嚼着槟榔说道“我上次没烟抽的时候,也说要戒烟。后来我不是找你借了支烟吗?”
曾海渺大怒“原来你是”借烟“不是戒烟啊。你他妈的每次没什么就”戒“什么,然后到我这来”借“什么。”
“幸好…幸好我还没有老婆”曾海渺安慰道
陈烈面带遗憾之色“我最近感冒,身子有点虚。你要有老婆,我就只能戒色了、”
曾海渺问道“是戒色还是借色啊?”
陈烈答道“是戒色也是借色”
曾海渺无语。
陈烈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应该自觉一点。每次要我亲自动手来”借“,你让我多不好意思啊。大家都这么熟了”。他嘴上说不好意思,得意洋洋的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这是什么道理?
也只有陈烈才能讲出这样的道理来。陈烈本就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曾海渺苦笑不得“这好像还是我的错”
“我不怪你。但你得反省。写封检讨书,明天早上交到我床头”陈烈又语重心长的叮嘱道“记得动作要轻点,我很容易被吵醒,一旦被吵醒,很难睡的着、”
曾海渺长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
“因为有人说你嘴里吐不出象牙”
只有狗嘴里才吐不出象牙。陈烈懂他的意思,所以他的瞳孔在收缩“谁说的?”
曾海渺答道“我说的”
有种人在一方面吃了亏,他就会想法子在别的方面找点补偿,找点安慰。陈烈就是这种人。
陈烈冷眼看着曾海渺“我大哥属狗,惹火我,我就叫我大哥咬死你。”
“是吧?大哥”陈烈朝曾海渺身后大喊道。
顺着陈烈喊话的方向望去,一个很庞大的身躯,正在以一种很滑稽的歩姿姗姗而来。
歩姿如水中的浮萍,风中的落叶,显得呆板笨拙而可笑。
“陈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啊?再叫一声大哥来听听”大胖笑说。他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曾海渺笑了。大笑。
陈烈勉强控制自己的笑容叫了声大哥之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三个虽然都在笑。只是大胖始终不明白他们在笑些什么。
一个自觉地占了便宜的人往往到最后才知道最最吃亏的恰恰就是他自己。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