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手拧干

时间回到“非典”之前。

段岚跳下公交车，妈呀这么快就到站了，来太早了吧。一抬头，她差点没在心里喊祖母！一幢淡绿色涂装、不高却很长的三层楼，楼顶竖着一排深红如鸡血的大字，字的高度超过半层楼。就是这里，就是这家公司，她要进去接受面试。

今天是段岚失业第三个月零一十二天！宁可相信鬼，也不能再相信职介的嘴！段岚交了两次钱，分别跑到七家用人单位去面试。第七家是赠的。职介所的规矩，每收一次钱可提供三次面试机会，能否被聘用，取决于应聘者的能力是否满足用人单位的的条件。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坐过站坐错车的事屡屡发生。更不幸的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地儿，人家一句“人事主管不在，明天再来。”就把你打发了。公交车票都能论斤称了。IC卡里的钱打电话都打光了。所有的奔走都徒劳无功。有的问问，有的让你填个表，有的让你打几个字，有的给你张印了几道幼儿园级别的破题让你做，结果都一样，回去等，等等到八十岁也等不到的消息。罪过啊，段岚都有点恨自己的娘了，为啥把她生成这么个大个子啊，跟个傻小子似的，别人能看上吗？某个半夜，睡梦中的段岚突然坐起身来、幡然醒悟：假如职介与几个黑心单位或黑心人串通好了呢？！

今儿的面试摆脱了职介的黑手，是亲戚的亲戚介绍的。亲戚的亲戚认识总经理。今儿段岚要面见的正是总经理。但段岚仍心有余悸，所谓的心理阴影。人家说了，成不成人家可不敢保证。

这一大片全是人家的吗？好大好大！要小点就好了，大公司门槛儿高，不好进啊。大门离这幢三层楼的一头不远。段岚尽可能调整心态到英勇就义，脚步却有所保留、不敢迈大步，这几步路哪够走啊！

门卫打了电话，请段岚上二楼。

二楼楼梯口站着一位阿姨冲段岚笑。段岚有见了几个月没见的亲娘的感觉，不过人家一看就是城里人，可比她亲娘洋气多了。“姨，早上好！”也不知道人家贵姓段岚就直接喊姨了。姨站这儿就是等段岚的，但姨不是总经理，因为姨说了总经理可能去车间了。

姨把段岚领进总经理办公室，让她坐那儿等。姨要给段岚沏茶，段岚连摇头带摆手给叫停了。一个找活干的哪称这待遇啊！姨留下段岚忙她的去了。不一会儿进来一位比姨更年长的姨，她一手提着拖把一手拿着抹布。她似乎忽略了段岚的存在，没打招呼，开始忙碌。段岚如坐针毡终于坐不住了：“大姨，我来帮您拖地吧？”刚刚已经认了姨，这位就以大姨相称吧。大姨不肯：“不用了、不用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大姨拖地到段岚脚下。段岚帮不上忙，也不能碍事啊，出去在门口站一会儿吧。姨和另外一位女士正在拖走廊呢。段岚直接去抢姨手里的拖把，这回如愿了。

拖完走廊，经姨指点，段岚提着拖把进洗手间，在水池里把拖把透干净，然后下手一遍一遍用力拧干后并在指定位置把拖把放好。

当段岚在身上擦着湿手回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时，吓了一跳！办公桌后端坐着一位女士！亲戚的亲戚说了，总经理是位女的。这气质肯定就是总经理了。可她刚刚拖地时没见有人往里走啊！

段岚失业的日子今天有望结束。她背对门口奋力拧干拖把那一幕被恰好经过的总经理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