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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梦》

推荐人:军渡 来源: 阅读: 6.66K 次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没事的时候喜欢胡思乱想,尤其是喜欢就着事物联想,我经常在夜晚,看着满天繁星,抽着烟的时候想,这人生就和点燃的香烟一样,从开始到结束只是瞬间的事情,大家都沉沦其中,明知道香烟有毒却还去抽它,也明知道生活难熬,人生满是痛苦,却仍然屡败屡战,坚持不懈的去拼搏,我看过许多书,时光流逝,玩性渐浓,心越发的沉静不下来,在为生活操劳的日子里似乎早已经失去了坐下来读书的恒心,看过的书,记住的名言,领悟的哲理早已经被劳累和欲望冲洗的一干二净,有时候面对一个美好的景物,一件赏心悦事,半天都没法想出一句文邹邹的话来表达心情,憋了许久,只是迸出:真他妈的好啊。我想我是越来越庸俗了,甚至不堪。

《三重梦》

但是我始终不能忘记的是《骆驼祥子》这本书,也许是粗浅易懂,也许是很和当下的心境。我想,老舍先生也许是创作的太过夸张了,一个人哪能尽是碰到倒霉的事儿呢?天无绝人之路这个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但凡是有一点点的希望,人就不会放弃生活,就不会破罐子破摔,所以我顿时就对“香烟和人生”的关系大彻大悟。

这几年经济发展的很快,城市的改变也如同上紧了的发条,玩命的前进。一切旧的东西似乎都是社会发展中要消灭的和必须改变的,那些在童年里记忆深刻的景物都消失殆尽了,福州已经变得不像样子,此起彼伏的高楼让我摸不着头脑,但是福州和哪些特大城市不同,在很多地方仍然让电线杆堂而皇之的树在路边,而没有深埋地底。

电线杆也许是从第二次科技革命以来为数不多没有改变的东西之一了,如同人一样,充其量只能修饰外表,但是状态和性质却无法改变。福州的路边就有许多这样的电线杆,来自四面八方的电线汇集到这里,绕成一个一个的圈,挂在十字凸出的杆架上,那形状好像一个个巨大的屁股,我总是这样想。

我叫张俊,1986年生人,几年前我还能勉强说自己是才过弱冠之年,如今已老的不成样子了,是心态老,压力也很大,将近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包括女朋友。我每天游走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观察着大街上行色怱怱的人群,发呆傻笑。

我不得不说,我尤其地痛恨夏天,不仅是因为这闷热的天气配合着巨大的压力让我由内而外的透不过气来,还因为我所有的坏运气似乎都在夏天爆发。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看着路边的电线杆遐想,我干脆还是脱光衣服爬到电线杆上电死算了,这也比现在这种状况来的快活,这也算个爷们,还能上个报纸,让我的名字众人皆知,然后又很快的忘却,古往今来英雄的归宿都是如此,瞬间爆发,瞬间消逝。但是我始终没有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气概和决心。于是我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我父亲是个军人,用毛主席的话来说,就是厚重少文型的人物,对我从小就管教的很严,小时候家里有过几把笛子,说来好笑,那不是用来营造丝竹之声的,而是用来打我的屁股的。在如此高压严肃的环境中,小时候的我并没有大人们朋友们想象的那么乖,而是加重的调皮,坏点子层出不穷,每天都以整人为乐,把南瓜切一小口子往里面拉屎,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完好无缺的封上口子,把尿装在水枪里,站在七楼的天台对着楼下来往的行人的脑袋浇水,至于打群架,掏鸟蛋,捉癞蛤蟆,抓毛毛虫吓女生更是不在话下。时间就在我这么鸡飞狗跳的调皮捣蛋中慢慢流逝。

到了十三岁的时候,我似乎瞬间懂事了,变得在大人面前不爱说话,只有有大人在场,就极规矩的老老实实的坐着,一言不发的作恭敬倾听教诲状,我爸爸是个奇怪的人,只要是他认为我不正常的地方,他都会打心底的不痛快,并试图纠正我,他对我以前的调皮捣蛋火冒三丈,对如今我的斯斯文文更是恼羞成怒,好几次他都用一种愤怒而轻蔑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悠悠地说,你别给老子装了,你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我那段时间学聪明了不少,知道在大人面前规规矩矩的像个好孩子,私底下坏事的确没少干,但是我从小就具备法律意识,违规乱纪的事可是从来没碰过,包括泡妞谈恋爱在我那时的意识里也属于违规乱纪的事,以至于到如今,我懊恼不已,想想自己的小时候过的一点也不精彩,真是书也没读好,妞还没泡到,真是有违了不做君子,就做痞子的圣训。

就这样,我一直混到了大学毕业,我是念法律的,高三暑假报考的时候,我觉得念法律大概和写文章是一个回事,至少是同出一筹的,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只要是要靠上学才能学到的东西,都非常的不易,但凡是要凭考试才能获得资格,都万分的困难。结果我只能暂时在法院打工,做着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包括一些本该由水电工做的杂事。有一次,我在帮领导修电脑的时候,不小心把手伸到了电门里,就这样,顿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瞬间罩住了我的全身,我只觉得从来没这么舒服过,周身酥麻麻轻飘飘的感觉,我接下来还想感觉到点什么,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失去意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电了的时候是下午,醒来的时候似乎是清晨,我睁开眼睛并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么吃力还带点模糊,很轻松的就看清楚了整个事件,像是好好地睡了一觉,周围全是白色,还有花,看来是在医院。令我吃惊的是我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乌黑的头发,齐整的刘海,光亮的眼眸,天然的双眼皮,带点婴儿肥的脸颊,她正低着头打电话,似乎是说着我的事情,我看到了她的手臂,居然还残留着幼儿时期莲藕般的印子。啊,好一个美女啊,我喜欢的类型,我心想。这时她发现我醒了,顿时像用看着刚出土的恐龙蛋,而且不是化石的恐龙蛋的那种又关切又紧张的表情注视着我。

“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你庭长刚刚打电话来了,说给你放了一个月的假让你好好休息,还有这些吃的也少他送来的”她说道。

好啊,这混蛋,现在这会儿就对我这么好了,我心想。

“还有,医药费,你单位已经帮你付了,你就安心休养吧,你真是急死我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几天吗?整整两天!”她又说道。

“哦,你是谁啊?”我被她的连珠般的自白弄懵了,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是琴心啊,你女朋友啊,你不记得了吗?”她皱着眉头答道。

我有女朋友?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我女朋友?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说道。

“唉,医生说,像你这样被电打到了的人,都会暂时失去部分的记忆,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好了,不过你现在没事还能好好地休息,这就好了。”她失望之余又不失高兴的说道。

听到她这番解释,我原本紧张的心平静了许多,我想也许我以前真的有女朋友吧,可是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还有她呢,可能真想她说的一样,我是失去了部分记忆了吧。唉,算了,别想这些了,我心想。心情平静了许多还带着喜悦,我又昏昏的睡了过去。

在休息的一个月里,琴心怕我一个人在家躺着寂寞,天天来看我,陪我聊天,还带营养品给我,还说被电的人要多吃鸡爪,这样以后站在电线上也没事了。至少我认为,她真的是我的女朋友吧,可能我真的是失去了对她的记忆,以前记忆里的那些事也分不清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了。

我们像男女朋友一样相处,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甜蜜亲热,并没有觉得有半点生疏和隔阂。在相处的日子里,我知道琴心是心理系的高材生,男人就是压力大,尤其是刚刚走进社会,一切都是零,压力更大了,我渐渐有了失眠的毛病,经常烦恼的躺在床上看着太阳慢慢的升起来。有一天琴心说她最近在一本书上学会了一种很好的催眠法,对失眠很有作用,于是她用她刚学来的方法帮我催眠,她的方法很有效,我又能尝到美梦的滋味了。

我想,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多好啊。就这样,我在甜蜜的日子过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以往睡在身旁的琴心不见了,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她今天比我早起去上班了,到了晚上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做好饭菜等我回来,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想也许她今天回自己的家去了吧,第二天我还是没有见到她,也没有她的任何音讯,想给她电话,却发现手机里并没有她的号码,包括短信,甚至连和她的通话记录也没有,我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我顿时清醒了,我发现我只知道她的名字,还有她是我的女朋友,可是我却连她家在哪儿,她是做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我对她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我越想越觉得害怕。

在惴惴不安中我又失眠了,就这样在突然失去琴心的一切消息中度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我下班经过西方百货,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儿,突然发现那正是琴心,可是她正搂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我迟疑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就这样我茫然地向他们迎了上去,他们发现我直冲冲地向他们迎面走来,面露轻蔑,在想着要不要避开我,在比肩而过的刹那,我还是仍不住的叫了声“琴心”。

女孩儿茫然的转过身问道“你是……?”。“你不认识我吗?”我问道。“不认识啊,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孩问道。这时那个和琴心在一起的男人紧张的把琴心拉到了身后,连忙护住她,愤怒看着我,小声地对琴心说“别理他,肯定是个疯子”。我木然地说道“噢,没事,认错人了”。我忙不迭的转身而去,他们边走边不时回头看看我,脸上满是狐疑的表情。

回到家,我疲惫地躺在床上,感觉四周全是当初被电击时那白茫茫的雾,使我分不清东西南北,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以前的一切都是做梦吗?可是我又不相信那只是一个梦,因为一个多月以前那温存的情景的那么的熟悉,琴心那甜美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琳琅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但是我又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那是真的,是的,我没有她留下的任何东西,什么也没有。这一夜我睡的很好,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是在睡觉,醒来时真的以为自己是死了一回。早晨从床上坐起,我告诉自己原来那只是一个梦。

时就永是流逝,街道依旧太平,就这样又平静地过了半年,在有一次我在家上网,电脑突然自动关机了,俯下身,钻到桌洞里去修电脑的时候,不小心被当初自己改装链接电线时没粘好而裸露出的电线电到了,顿时又是四周一片白茫茫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全无意识的环境里,我不知道又是多少天,我才醒来,还是那样的轻松舒服,睁开眼睛发现我还是躺在医院里,床边站着单位的领导和同事,见我醒了关切的问“张俊,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们吓死了,你昏迷了快一个星期了”。

怎么回事?昏迷了一个星期?“难道我才只是昏迷了一次吗?”我连忙问道。

庭长满脸疑惑的看着我说“你说什么傻话呢,你还能昏迷几次啊?被电打到一次就够危险了,你忘记了吗?上个星期的下午,你帮我修电脑不小心被电到了,当时就晕了,我赶紧帮你送到医院里来了”。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庭长狐疑的表情,我什么也没说了,只是说声谢谢,我就又闭上了眼睛。

出院后,我像往常一样早出晚归的上班,走在大街上,看着行色怱怱面无表情的人群,我想也许我现在还是在一个梦里,但愿它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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