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系之别
初九陆续有些低级别的正式员工回来了，合着实习生一起又做了好几批不同内容不同类型的语音质检，人事部的专员也回来了，一位姓樊的专员代替凯撒来对我们这批实习生进行轮岗培训。
凯撒在新的工作周到来前，在群里给大家发了通知，又贴心地写了注意事项：轮岗其实表明公司有意培养我们这批实习生，大家目前就不要在乎专业知识技能的界限了，在这段时间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积极主动地和樊专员沟通，扩大自己社交范围，提升自己的社交能力。
小猪看着群通知里凯撒真诚暖心的话语又开始冒星星眼：“一一，我觉得凯撒真的很替我们着想。把这些弯弯道道的事情都点明了，我们就可以提前决定好以后的方向了。啊，好希望轮岗结束后，我还能和他在一个部门，供他驱驰。”
我立马捏住小肥猪的下巴：“小猪，你的思想很危险。”
她一面掰我的手，一面去够我刚做好的山药肉丸子。
“任何时候，任何时候，都不要失去了自我，你才是最重要的。”脑子里闪过妈妈的身影，还有叶金瓯说着醉话流泪的样子，无论有多么爱慕，崇拜，都请不要看轻自己，让自己卑微，处于被动。
小猪被我严肃凝视着，咽了口口水，拍拍我，安慰我：“好啦，我才不会因为爱得卑微而葬送自己，我可是最聪明的小猪哦。”她应该是猜到了我在想我妈，还故意学猪哼唧。见我笑了才正经问我：“一一，你以后就想在这里工作了么?我们都会参加轮岗吧?你想进哪个部门呢?我还不想和你分开呢。”
“我也没想好，但，一定不是通天塔的机器工程部，我喜欢出版部，以前看的好多书都是他们出版的，很多名人访谈录也是他们采集的，我比较向往这个部门。”我翻了翻手里这本英译《闲情偶寄》，通天塔的书做得一向朴实有趣，于平淡中见新意。
“啊，你不留在机器工程部，那我怎么办?”小猪一脸愕然。
我笑她，我们都还大一，拜托，未来还不一定就必须留在这家公司啊?咱们就当积累经验。
她听了觉得也是，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什么选择，如今人家只给了这么几十个轮岗选择，她便画地为牢，自己把自己拘在这通天塔里了。
我相信我们待我们毕业以后，甚至追求更高学历后，我们的选择会更多。
晚上，我给学生看作业，子东的妈妈说她在老家，没法监控好孩子，还请我多费心，我忙请她放心，子东爸爸已经把作业发过来，我正在批改。子东妈妈立刻微信发来个笑脸，其实那是呵呵的意思，不过家长朋友们似乎都拿这个表情示好，我回她应该的。
我在一对一线上教育兼职是在前男友离开的那个暑假开始的。这是我度过的最长的暑假，考上大学后的三个月，我没有出去玩，没有看电视剧，没有看小说，我仔细审视了下自己的处境，爹不疼，娘不爱，这个说法不对，只是他们不相爱了，而我也没有那么爱他们了。
我需要钱去购买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尽管我还没有学位，但是我可以出卖智力了。
一开始，我没有大学学生证，不敢贸然应聘兼职教师。后来，大学群里的一个好心同学跟我说，用录取通知书也行，我就和线上客服沟通，成功地通过了视频试讲初试，经历了两次线上授课培训后，我开始接小学语文和小学英语的课程，因为知识点简单易懂，孩子们上课的效果也不错，几乎都有进步。所以，慢慢地我敢挑战自己了，接了一个初二语文，和初二英语。这两个学生的家长都很好相处，隔着屏幕，我感受到他们的信任，我也更加卖力地付出我的所有知识与关心。
“蔡澜的本篇文章记事写人，记了自己多次买猪肠粉的事情，却偏重写卖猪肠粉的人，每一次的买卖间，都是作者对这位女性了解的深入，这篇文章的人物刻画很细致，像是油画在一层一层地加深，这个技法，子西可以学习。同时这篇文章对像卖猪肠粉的女人这样的社会弱势群体投射了大量的人文关怀，这是一个合格的作家应当做到的，关心社会，尤其关心社会中的人。”我正在辛苦地码字，希望子东能够通过这篇现代文阅读明白好文章应该有人文关怀。我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张艺兴的声音：“电话响了，赶快接电话吧，难道你不想知道是哪个NOVO星人打来的么?”吓我一跳，我手指乱划，待接起来一听，才知道是周信。
“怎么啦?”
“程独伊你没睡吧?”
“没有，周信你有事儿么?”我想上周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嗯，上周不是吃了好些你做的饭菜么，有点馋，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再做些?”上周因为食材的钱都是他出的，我给他他不肯要，我就想给他支付宝转账，他吓唬我，说他账号和手机号不一样，我就想问他加微信，想给他转账，他很臭屁地说我是想勾搭他，于是我一气之下，分了三天把全部食材用心做成了成品，一气儿给他放冰箱里了。
“不愿意。”
“哈哈哈，你可真干脆，嗯，我当然不会无偿地让你洗手作羹汤。”电话里周信被我的干脆利落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乘胜追击问他除非你开出的价码是我无法拒绝的，否则让我给你做饭吃这件事情，你休想!
一番商量后，周信爽快地和我达成协议：周信为他，我还有小猪三人提供丰富的食材，周信有权提前点餐，我和小猪负责烹饪，在一定的时间要求下，优先完成周信的餐食。
“那我明天早上想喝粥，明天我让人去菜市场买些菜回来，你们有忌口的么?”
“明早喝粥?你是不是今晚又喝酒了?”
“没有，我思维清晰，表达清楚，才没有醉呢。”周信听我这边沉默，补充道，“我会尽量减少这些不必要的应酬的。”
“随便你，明早只能给你做山药碎肉粥啦。我要休息啦，再见!”
“晚安程独伊!”
第二天一早，我把山药肉丸子放在白米粥里搅和，掺了些水，听着可可英语里《傲慢与偏见》的广播剧，突然觉得周信有时候真是傲慢地可恶，我若是不答应为他烹饪呢?哎，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就给他做饭了，虽然说是有偿的，但是感觉极不体面啊。
就这么想着，粥差点扑出锅来，我连忙熄火。用保温桶盛好粥后，去叫小猪起来洗漱喝粥，自己到楼上去按门铃。
“早!程独伊!”周信见我来，不对，见着我送粥来很开心!淡淡的酒味若隐若现，混合着柠檬味儿，上次他吃过的解酒药，我微微皱眉，把保温桶拎给他，转身就想走。“我一会儿就吃好了，下来找你们，我送你们去公司吧!”
“不用啦，粥烫，你慢慢喝，我们自己可以去。”说完就飞也似得逃了。
结果，周信一袭笔挺西装来按门铃的时候，我和小猪还没吃完，他长腿一迈毫不客气地坐在客厅等我们，我的手机还在正放着“达西和伊丽莎白迫不得已共舞”，我便觉出他更加浓郁的傲慢来。正想开口说他，他倒是先薄唇轻启：“程独伊你们今天是不是得轮岗啦?”
“是啊，周先生你怎么知道?”
“陆小姐，我可是消息通，你们那位樊专员可是很能挑刺找茬的，因为她以前是做出版的，业绩不好才被总部调来参与开发不被看好的人工智能。”
“啊?敢情我们这个初创的工程部这么不受人待见?”
“是啊，通天塔的水还是很深的，原本就是家族企业，各个山头的亲朋，好友，同门本就繁杂，后来还半道融资被稀释，多了外籍人员的矛盾更是这个老企业的隐患。”周信看着小猪盯着他认真听讲，勺子都不挖了，便做了个吃饭的动作提醒她，我埋头懒得理这家伙。
好不容易吃完，我赶着想走，周信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协议和一支笔放在桌上，示意我看看。随手一翻，条条款款都是昨晚为他洗手做羹汤的协议，加了一条权益：我和小猪可以享受其早晨送我们上班的服务。
“时间呢?期限呢?”我指着年限空白的部分问他。
“直到你离开。”他微笑道，这次没有酒味，是绿箭口香糖的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