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

我是一个大学毕业生。

我念的是浙江传媒学院戏剧文学专业，最近在答辩，马上就要毕业了。

古城杭州——这个我生活了四年的城市，最近她的夏天到了，太阳开始往北回归线漂移，人的心情也跟着气候变得浮躁。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想写自己的故事，可能是出于想记录一下这四年来的经历给以后的自己看的目的吧？当然，就像我的编剧老师说的，如果自己的故事可以给其他人带去生活上的思考和指引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我从小到大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可以说，我是一个没有一丁点上进心的人。或者，换句话说，我是一个特别懂得知足的人。就像高三那会一样，我的梦想就是可以一直陪小薇逛街帮她提哈罗凯蒂袋子。这四年来，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各式各样忽好忽坏的大事小事。男孩子嘛，小时候总会有着逞英雄拯救世界的幼稚念头，而当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喧闹不冷静的时候，我越来越觉得我至少得尽量保护好我爱的和爱我的人。就像有时候，我会冷漠地会觉得，国家主席的死活都跟我没关系，但是小薇的每一件小事都是我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我青春的滴滴点点都是关于她的回忆。所以，我最想写的就是我和她的故事了，就算我们的故事就像《志明与春娇》的故事那般平凡，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觉得自己把爱情这个主题看得太重了，感觉自己挺没有男子气概的。但是，我想在这里分享一句我老师常说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状态的权利，我们没必要去过分指责和评判。我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但是这句话却一直是我待人接物的基本原则，不指责不评判，确实心会平静很多。

好了，原谅我作为是一个学过写剧本的人的毛病吧——喜欢表达自己的一些态度和想法。

继续来讲我的故事吧，让我采用电影《天堂电影院》的叙事手法吧。

小薇一直有一个想拍可以电影的大梦想，她常常跟我说毕业后想去北京闯闯，但是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会很不开心就会随便找个话题岔开，可能是潜意识里我不想让她离开我离得太远太久。前两天她提前拿到了毕业证，我陪她去了杭州东站，一路上我们一言不发。那会，坐在公交车里的我喉咙哽咽，一直逼迫自己必须接受即将失去她的噩耗。

当然，我一直觉得，爱情无所谓占有和付出，会去计较这两件东西的人，并不懂真正什么叫做爱情。

小薇有她大大的梦想，我想挽留她的人和她的心，但是我非常明白自己没有一丁点儿资本可以去帮她完成梦想。或许，只能祝福她在北京可以实现她的电影梦。

生命中的有些结局真的很残酷，我们不想接受，但是又不得不去接受。

公交车最后还是到了杭州车站。经过了和铁路工作人员的苦苦哀求之后，我陪她过了安检，到了候车厅。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那景无疑是我们两个人的电影的高潮戏份。

出于对戏剧文学的那份残余的不讨厌，我在这里想通过文学剧本的方式重现一下当时的我们。

候车厅 日 内

喧闹嘈杂的候车厅，人来人往，有背扛着蛇皮袋拿着车票对照时刻表的民工家庭，有拖着行李箱快步行走的西装革履的白领阶级，有悠闲徘徊于小书店消磨时间的中年男子，有坐在KFC里面享受着甜筒和薯条的孩童，各式各样的人群的行为举止活似一副浮世绘。

阿杰和小薇坐在蓝色候车椅上，阿杰眉头紧锁，双手紧紧蹿着粉红色行李箱的把手，小薇昂着头，直视着对面的时刻表。

阿杰顿了顿：额，小薇，你真的要去北京吗？

小薇愣了愣，扬了扬手中的车票：傻逼，我票都买了。

阿杰：其实，其实我可以当你的御用编剧。

小薇：白痴，你写的东西又不好。

阿杰脱口而出：但是我会对你好啊。

双方沉默了一会。

阿杰看了看时刻表：还记得大一那会我学吉他，给你唱的第一首歌吗？

小薇笑了笑：干嘛？缅怀青春吗？

阿杰低下头，又看了看小薇：是《外面的世界》，我，我。

一旁的人群开始攒动起来。

小薇迅速起身：车来了。

阿杰点了点头，将行李箱递给小薇：额，在外面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小薇拉起行李箱的把手，笑了笑：行了，我们的大编剧还有什么金玉良言要告诉我的。

阿杰笑了笑：没了，走吧。

小薇点了点头，走进排队的人群里，背影渐渐消失。

阿杰大喊：小薇，在外面闯累了就回来，我会一直等你，知道吗？

小薇停下脚步，含着泪笑了笑，自言自语：谢谢你。

——淡出

死掉了，这到这里我发现自己的泪腺又起反应了。有时候，真的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电影剧情，只不过可悲的是，这场被我写出来的戏里最后小薇的行为还是我一厢情愿杜撰的，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共情那一刻她真实的内心。

开始倒叙闪回吧。

我和她呢，都是从宁波那边的一个小地方的同一所普通高中走出来的。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学校出现了艺考培训——是帮同学考艺术院校的。班主任对我说，说看我平时语文成绩挺好的，但是考本科有点困难叫我可以去考考艺术院校。那会的我很幼稚，一直以为音乐和舞蹈才是艺术。那会的我，就像井底之蛙，活得漫无目的，不知道思考和人生的意义。当然了，艺考在我们这所普通高中里面是被老师同学们所不耻且有别于高考的，他们会觉得这是一种投机取巧和不切实际。而且，当你周围所有的同学都在琢磨摩尔单位的时候，我却要一个人去翻一些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莎士比亚戏剧，当时与众不同在我眼中——那是多么不伦不类荒唐可笑的事情啊。不过，夜自修去听了几次培训后，我认识了一个确实与众不同而且敢于特立独行的隔壁班的女孩，她很独立而且有自己的主见，当然她就是——小薇。

我一直觉得自己高中的这段艺考经历是整个服刑三年期里最光辉灿烂的瞬间。

后来，我们跟着学校大部队参加了传媒艺考里面的省统考。当时我们刚到浙江传媒学院那会，小薇她好傻，居然大喊：“杭州，我们来了。”后来，当我发现《中国合伙人》电影里也出现过类似对于未来憧憬的台词和情节，我独自面对电脑屏幕哭了好久。当年的考试的题目和分数，已经过了五年，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考完最后一门试的那个夜晚。确实，那个夜晚也是一场我自己一辈子都会牢记的戏。

杭州街头 夜 外

阿杰和小薇自由地漫步着，周围灯红酒绿，高楼耸立。

阿杰：你说，以后咱们上了大学也会像现在那么自由吗？

小薇：当然了，听人家说大学很自由的，想干嘛就可以干嘛。

阿杰：那你有没有想过在大学里要干嘛？

小薇：当然有啊，上了浙传我一定要去多多学习电影知识，而且自己要多多拍摄微电影，当然图书馆也要多去。

阿杰：听说浙传校风不好，女生很多被包养。

小薇：哈哈，被包养也不错啊，那我可以更快地实现我的电影梦了。

阿杰满脸认真：能不能不要被包养，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踏踏实实地来。

小薇点点头：恩，当然了。那你呢。

阿杰抬头望了望迷一般的夜空，笑了笑：我不知道。

阿杰画外音：其实，我想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可以像这样，就够了。

两人的背影远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弥散着的嬉笑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淡出

艺考回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了。（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种情愫在老师家长眼中叫做早恋，关于和老师的对手戏，我想待会再写。）当时的我是住宿生，而小薇住在市区需要回家，所以每次晚自习放学后，我就像一个护花使者那样送她出校门，然后远远地望着她骑着单车离去。

每个经历过高考的人应该都会对它有一种特殊的情怀记忆，有的人是分数，有的人是未来，而我的是小薇，当然也包括我整个的大学记忆。我说了嘛，我青春的滴滴点点都是关于她的回忆！

回了宿舍之后，我还是会一直情不自禁地去想她。后来，我偷偷带了手机，熄灯的深夜里常常躲在被窝里和她煲电话粥。再后来，舍友实在受不了我在他深度睡眠时间里发出矫情作呕的噪音的行为，我很自觉地裹着被子穿着拖鞋来到阳台继续和小薇的访谈节目，记忆中的那个冬天很冷，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心里却暖暖的，那段时光确实蛮怀念的。后来的后来，我们的文化课成绩一落千丈，彼此的班主任像福尔摩斯那般互相搜寻着蛛丝马迹，最终在办公室里的十一届三中会议里选择了求同存异并达成了要围剿我们的共识。

我们作为受压迫的阶级开始被剥削。班主任们采取的种种行为，在现在的我看来自有他们的目的所在，也看开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去怨恨他们。但是他们大吹大擂的那句“以后大学肯定会找到更好的。”我只会笑一笑摇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以后我自己的生命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但是，至少现在，直到此刻，我想用我这五年的切身体会，无声地告诉当年的班主任：有些人是绝对不可以用时间去衡量的，因为，他们属于一辈子的！

我们很幸运，后来凭着各自的努力都顺利地考上了浙江传媒学院。她选择了电影制作专业，我念了戏剧文学专业。因为不是在同一个学院，使得我们更加珍惜在一起学习一起相处的时间。当然，我们不可能是一帆风顺处下来，其中也经历了蛮多的考验和磨砺。

我一直觉得，爱情里面，最需要男生的宽容和女生的撒娇。

这四年当然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差不多也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在这里，我想像记流水账一样写一些大事记，一来让自己回头看看以前的自己，二来也可以和看到这些文字的读者分享分享（因为时间过去蛮久了，也不会去感到不好意思。）1.大一上，12年12月，小薇报考了导演班落榜，那段时间她很伤心哭了好久好久，我使尽浑身解数安慰了她好久好久，后来自学了吉他，因为我五音不全只能为她闭嘴弹了我人生中第一首曲子——《外面的世界》。2.大一上，13年1月，杭州泛起了大雪，我们旷课去了西湖，看到了断桥残雪并互相调侃起白蛇传。最后，我告诉她，我说如果你毕业后真的要去北京的话，等我毕业两年后，我会在西湖河畔开一间咖啡店等你回来。她笑了笑，点了点头。这个约定，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忘记。3.大一下，13年3月，因为她非常迷五月天，我和她AA制一起去了黄龙体育中心看了五月天的明日重生演唱会，从此我成了五月天的脑残粉。4.大三上，14年12月，《匆匆那年》电影上映，看完电影的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以各自的专业角度大骂这部电影。5.大三下，15年5月，小薇去外面接了电影项目。有一次，看到她醉醺醺地从奔驰车走下来，那个猪头摸着她的手念叨着很刺耳的鬼叫。我很生气，挥了那可恨的猪头几拳。小薇很不理解地向我发脾气，我抱住她，最后她哭着说了一句：对不起。最后的最后，我也哭了。6.大四下，16年5月，毕业前夕，小薇提前毕业去了北京，留我一个人在杭州。

这两天来，我一直躺在床上，变得很虚弱很颓废，连打开电脑看电影的力气也没有了，我记得自己点了五份外卖后，手机也不知道被我丢在哪里，阳台外堆了一大堆臭衣服，至于天气如何，关我屁事。

我的故事讲到这里差不多就都结束了。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小薇常常做地铁一号线。地铁里，空气很浑浊，每个人的状态都昏昏沉沉地，有耷着脑袋睡觉的，有玩手机打发时间的。有时候地铁里很拥挤，我们就站着，小薇趴在我的肩上小憩着，我看着她紧闭双眼疲乏的脸。这张脸虽然不算特别精致，但是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我一直觉得它的主人比一切好莱坞女明星都美丽！那会我们的生活状态虽然很累很颠簸，但是两个人一直对前路充满了希望，就像地铁一样向前进着。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很奇妙。

我也知道，这样的日子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幸好，偶尔在梦里还可以回的去。

小薇，我发誓，两年后，我一定会在西湖河畔开一间以你第一部的微电影为名的咖啡店。那会的我就算把咖啡店卖了也要当你的制片人。你肯定知道的，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