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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以北·墙以南》(二)

推荐人:缄客 来源: 阅读: 2.27W 次

公路两旁的植被一幕幕从我这双人生镜头的眼珠穿透而过,轮胎与地面的摩擦以及车子的发动机声传入我耳,带有着春的朝阳蓬勃的气息吸入我肺。远处片片山坡叠青泻翠,青风俯坠,青藤翩飞,旋即向杂木林俯冲而去。凝眸望去,长空寥寥,但觉双目隐隐作痛。记忆这种玄妙的东西除了它本身的不可思议之处,尚还算上它并非任何人控制得了的霸道。它可以使你挥之则来呼之则去,可以让你突然迷失突然又豁然明朗,亦可在你身临其境的时候霸道突现。未曾觉得它有什么撩人情怀之处,断然不要在我伤感的时候出现就好。

《城以北·墙以南》(二)

然而并非如此。白薇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的频率随着时间日益递增,由浅入深,越发明亮。不管伤感时或开心时。一开始,白薇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总需要一点时间的,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自觉的甚至未经我允许下突兀出现在脑中。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所需要的时间越来越短而呈现身影的时间也越发久。这固然令我苦恼,甚至是我无法触碰的伤痛,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方面,我并不想记起她;另一方面,我遇见了方洛。在我静静安详地躺在副驾驶座的背椅的这一小会儿,我脑海中多年来自我认为的那些土崩瓦解且全部有关她的记忆片段一下子由早已分崩离析的一片片慢慢同不同的风景融合一体,组成了我和她待在一起的背景。这些我都不想再看到,但总会一一浮现于我的脑海中。

……

我去往白薇所在的城市,在未找到一份能够使我生活稳定的工作之前,我并不敢到她所在的大学找她。在接下来两三个月里我拼于找工作,当我凭着能说会道的机灵劲在一所房产销售的公司彻底稳定,且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我才去往了白薇的大学,那时已差不多进入秋初之际。

见面的时候白薇在感到惊讶之后接着变得格外的高兴。

“你怎么来了。”

我默然无语。我只想上去拥抱着她。我向她走,她也向我走来。白薇停住脚,我也停住。她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目不转睛地迎面直视我的眼睛。在她那瞳仁的深处,漆黑、沉淀的液体旋转出不可思议的图形。这一双深邃而又美丽动人的眸子久久地,注视着我。随后,她踮起脚尖,环抱着我的头,并跟我来了一个很长时间的舌吻。一瞬间,我觉得一股暖流流过我全身。

“我想你”我说,“我在这找了一份工作,我想等你毕业。”

“谢谢。”白薇道。

“你是不是很高兴。等我租到大一点的房子你就搬过来。”

“嗯。”白薇应头

她转动圆圆的眼珠子,开始浮想联翩。样子美极了,我猜想她一定是想着我们彼此接下来的美好生活。我在她宿舍楼下面见到她,最后在她学校的林荫道上散步。路面积攒着不少枯黄凋落的梧桐叶,我们脚下发着脆脆的声响。我和白薇就像林间觅食的动物,眼睛看着地面在林荫的路上缓缓移步。在一片岑寂中侧耳倾听,我时而用脚尖踢动散落的树叶,时而抬头仰望树间露出的天空。白薇双手拿着不知何时折了的树枝弄玩,目光多次的游离在我身上。

“我们会一直这样对吗?”

“这还用说。”我回答。

“你会一直记住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待过。会一直记住对吧!”

“永远。”我回答。

在我回答完问题,并且在得到白薇在我侧脸上的一个亲吻之后,她松开我的胳膊,开始在我前边走起来。树梢间泻下的秋日阳光,在她肩膀一闪一闪地跳跃着,两肩的披发随轻风在她身后摇晃不定。我拉开两三步的距离跟在她后面。

“前面是到哪。”我问。

白薇停下来,动情地一笑,停下脚步等我走到他一旁温柔的抱住我的胳膊,两人肩并肩走这段剩下的路。

“走下去就知道。”她微笑着说。

思念如潮,记忆一步一步逼进。时至如今,我恍然发现原来从前那些话却成了后来暗合天理的一种命运,白薇是否会知道?知道她在我的心目中的记忆根深蒂固到无可撼动的地位。所以才会说出曾经我曾这样存在过你的世界的话。

想罢,我悲哀的难以自禁,因为,未曾想到那段记忆会成为我今后无可自拔的忏悔的根源。

“铃铃铃……”手机铃声响起,这已是回来的行程。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时候能来一趟我学校吗?我有事跟你说。”

“明天我去你学校。”

在结束跟轶语的一段通话后。办理了一些程序交接后,我告别小周回到了家中。并且在这天晚上,我依然去了那间酒吧。而她依然不会出现。

第二日起床,洗漱,整理一下胡子之后,我关上门,在街上随便的吃点早点便搭往去轶语学校的公交车。我并非第一次到轶语的学校,以往多次且含家长会的时候都有来过,然而以往几次都没这次来的早,你要知道我几乎早上八点出门,而这会儿轶语也还不过在上课。我决定先转转等到快中午时分再去,尚且我也好久没怎么仔细逛逛这城市了。

我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大公园,来着的原因也是因为曾经跟师傅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我犹记得那会儿,我坐在公园椅上跟旁边坐着的一位中年男子聊天,后来他便成了我师父。现在的这座城市也是我告别白薇离开那座城市之后所走过的第十七座城市,遇见师父之后我便在这落下家。在这之后的几年里,我从不感怀自己一路的孤单。因为路过陌生的城市,路见出站的行人也会拖着行李同自己一样漂泊,路见也会红灯停绿灯行的车流穿梭整个城市。路见了,路过了,然后再路见,其实原来一切也没什么不一样。

在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缅怀起师傅是一个多么妙趣横生的人,同时跟他欢度妙趣横生的三年里又是多么愉快。在不久前一场车祸俘获了师傅的死,同时也俘获了我和思雨。我在切身的感受到那种死亡犹如一团薄雾一样的东西送走了我三年的春天,同时也努力使自己避免陷入深刻。

轶语所在的高中便在这不远,等走到校门处时,也差不多刚好下课吃午饭的时间。等到在前呼后拥的一群学生中找到轶语,在她脸上我清晰的又一次发现了只有在师傅去世时才出现的表情。在建立于血浓如水的父女之情上,再让她在这广阔而痛切的世界继续着怎样混合的悲切。

一路上轶语除了说几句简短的话外便不再多言,她似乎也劝慰我打消上前想安慰她的想法,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特意地走在我前面,但我知道我进入了她制造的阴郁气氛中。我依顺着她,拉开三步左右的距离跟在她后面。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气氛消减的现象似乎毫无进展。

轶语又一次将我带到公园,且当她不走并且坐在公园的一条长椅上的时候,我才确信她真的不打算再走了,毕竟从她学校到这公园也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而且之前她的脚步看不出一丝停留的慌乱。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轶语便靠在我肩膀上。

她说,她想报考一所大学,而她所说的大学正是白薇所在的那所大学。我问为什么。

“我选择这所大学,是因为我的高中同学没有一个人报考这里。”轶语说,“爸走后,我想离开这座他的城市。”

我隐约觉得她可能希望通过上大学离开原来的城市,在没有任何熟人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哥,高考结束后我搬你那住。”

“好。”我说。

在那之后师傅的房子再没别人,一直在校住读的她,在高考完后,独自一人住进去我并不很放心。尚且我有义务照顾她。轶语搂着我的胳膊,我们彼此靠在长椅上的阳光下的身影,折射地向一方延伸而去。她所希求的并非是我的胳膊,而是师傅的胳膊;她所希求的并非是我的怀抱,而是师傅的怀抱。而我只是我本身。

“哥,上大学了我想你跟我一起去。”轶语说着,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在那并无任何缘由的眼神中,似有所寻觅。我几乎在深陷入那一片柔情之海前,微不可查的撇过眼角,我希望她不要太深注意。然而在她那凄苦的心情中,所要倾诉的什么都朝着我将无法控制的领域慢慢波及。在她无法将内心情感完全的又无法准确地在我面前诉诸语言之前,我要做的仅仅是在不会超出亲人关怀之外漏出哪怕一点不纯的情愫。

在两人享受一顿算不上可口却两人吃得都还舒心的午餐之后,我告别轶语。在这之前,我并未给她任何答复,她也未曾追问。她亦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随性一问是有多么愚蠢,尚且在得不到问题的答复又会多么失望。而这些带来她情绪上的影响,我都能在餐桌上从她一举一投间看出一点,哪怕她强装掩饰的很好。

之后的两天里,我接到小周打来的电话,并告知他明天就要回东北老家,在此之前他想跟我们几人聚聚。邀请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人,但在一年里小周所认识且算得上知心的朋友并不多,但加上我也有五人。随后由几人提议,我们便在本市一条繁华的小吃街上的一个外摊还算挺大的店面前,摆着铺满啤酒和烤肉串的桌子上大快朵颐。在这期间,小周问我打算干多久,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没想过,应该也不会多久吧!”我说的时候想到了轶语,然后接着又想到了白薇。这两者本没任何牵连,但一个打算去此城以北往上的城市,一个又曾待过的城市。最后两人都将待在那座城。一个座城让我想一个人。

“沐哥,你不是在L市待过一两年嘛,怎么又跑到这城市来了?”

“不如意呗。”

“那你当初为啥要去M省。”

“找人。”

“是不是女人?沐哥你可跟我说过老家在J省的,你这一下子千里迢迢直接跑M省去,这两省可隔着不远呢。”

“嗯。”我如实说。

“真被我猜对了,不如哥跟我们大伙说说你和嫂子呗。”

“高中我们就在一起,后来她考上M省的大学而我家中出了变故没上大学,然后我北上去M省找她。”其实我有在想,倘若我没去找她,也许便没有之后的事发生。但这一切都只是在之后意识到。

“后来呢?”小周问到。

我好长时间缄口不言,并且也没什好说,一切都不想说了。我灌了几口啤酒。

大伙意识到提到了我的伤心事,便不多问,几人劝慰着我说。

“沐哥,来喝酒,不提不高兴的。”

“对,一个女人而已。”

“沐哥敬你一杯。”

“她死了。”他们误以为白薇甩了我最后两人没在一起,而我又不想让她蒙受这样的冤枉,“是自杀。”

在她死后我一直认为,她的死是我造成,现在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喝到很久,在结账之后,看着几人乘出租车而去。面对寂静的街道,走过失了色的路口。离开他们之后,我一身酒气的从那间酒吧又路过,可是我没再进去。扫了一眼酒吧上方那几个一闪一闪地大字,久违的落寞带我陷进了漆黑的小巷子里。此后一个多月里,我再没来过这个酒吧。

日子一切都跟往常一样,直到轶语高考结束之后,我买了两张去往老家的火车票。五年我都未曾找个理由回家,五年我总试着不想回到这。这次回家出于什么理由,我也未能想明白。思想之后,我且当这是陪轶语旅游的幌子。

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敲醒,紧促的敲门声已然反应出门外之人的不满。还未打开门轶语就嚷着叫我赶紧穿上衣服。打开门,轶语已进入厨房。

“哥,快点,今天赶火车。”

“还早着呢。”

吃过早餐之后,二人奔赴火车站,进站检票之后坐在火车上轶语跟我才算有了休息的时间。一段长达五六个小时的路程便此拉开。看窗外穿梭不息的风景,数岁月喘息不止的奔跑的里程。在我早已追不上还未逝了的时间里,我倦了、止步了。对着窗外,我第一次觉得这五年来自己是有多么多么累。座椅上聊天的乘客,火车过道上来回的美女乘务员,在这画面还未翻转过去的时候,到站的消息传来,我推醒还在熟睡中听歌的轶语。拿好行李后轶语跟我走出了火车。

出了火车站享受完一顿午餐,并找到了一间宾馆之后,那时已经下午三点多。回到乡下的老家还得搭往去县城的大巴,然后再从县城去乡下才算真正到达目的地。因为考虑到了县城天色也已经晚上了,路程有点远便打算明早再赶路程。

从县城下车后,我并没有打算立马搭车去乡下。而是将轶语领到了我当时就读高中的学校。经过学校大门前的时候,我蓦地想起了我跟白薇漫无边际地行走在校园的光景。如此说来,一切也是从这里开始的。我不由的想,倘若那天体育课上我因为逃课不在梅林的亭子里遇到白薇的话,或许我的人生将与现在大为不同。但我马上又推翻这一想法,觉得即使那时不遇上白薇,恐怕也不会出现第二种结果。因为我总觉得,纵使那时未能遇见,也会在别的地方相遇,虽没有任何根据的话,但我还是总有那种感觉。

我和轶语两人坐在校园一处破旧宿舍前的石椅上,远处的施工队锣鼓喧天的敲打着。望着我曾经就读过的高中校园。破旧的宿舍墙上爬满了爬墙虎,两层楼高的屋顶上有几只鸽子落脚歇息,远远望去像古色古香的古老遗迹。宿舍一旁靠墙的地方耸立着一株高大枣树,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从屋顶落在枣树的树枝上。

“哥,那怎么会有几只鸽子。”轶语突然问。

我向着墙外看去,我清晰的记着这些鸽子是校外一户人家养的,学校的围墙翻新并且加高了不少,在找不到那户人家的房子原因上我强加是因为围墙太高的原因。不然又怎么解释这些鸽子的来由。后来回去在学校的四周转了一圈的时候,才发现那户人家只是搬到了附近另一块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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