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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月一

推荐人:八爪鱼 来源: 阅读: 1.63W 次

一、

溶月一

夜,无声,月光静静洒落沱江,江面清幽如同披上一层细密的薄纱。薄纱氤氲而上,化成白云在月间徘徊。

白云慢慢积聚,有春雨融入春风,一夜风雨过,桃花庵内的桃花悄悄开放,一簇簇的桃花压满枝头,在晨光下一片光鲜夺目。

桃花树下,坐着一名青衣道人,道人长发垂肩,双手抚琴,眉眼间竟是俊秀。清风起,数朵桃花吹过少女满头青丝,青丝飞扬,似要卷起这满园春色,白衣少女静立桃花下,白衣映桃花,一曲别样红。

可惜别样红还未奏完,一滩鸟屎突然落入画中,打乱了那如真似幻,仿佛在空中飘扬的青丝,更是溅脏了青衣道人的俊秀眉眼。

作画少女一脸愤闷看着天上飞过的啼燕,将长发盘起,复又变成了一个偏偏道人:“真是活见鬼,一夜开了满树桃花,难道是无量个天尊显了真灵?暗示师傅您老这是要枯木逢春了?”小道士脆生说道。

抬眼看去,桃花树下哪有什么俊秀道人,只有一个邋遢的老头顾自倚在蒲团上,一脸络腮胡须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不同于那身邋遢打扮,那双眼格外明亮清澈就像是这场春雨,春雨中又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如同观后的那口古井。满枝桃花映入那口枯井,好似春风步入秋水。

老道士如若未闻,缓缓闭上了双眼,良久说道:“朝中的校蔚已在山下等候多日,再等下去如何都有失礼数。”

“那就让他们等着喽,师傅,你就不愿留留我?”

“公主殿下终究要回家的。”

“师傅知道溶月不愿回的?”

“生在帝王家,哪有愿不愿,你看那沱江的水,无论浪花如何翻滚,最终还是要流入东海。”

“师傅拿把木瓢舀起来不就不用了?”少女的话让老道为之一顿,但终究没有再说一句。

溶月心中一叹,一跃跳到桃木上,桃花一震,缓缓落到树下。

清风从远江吹来,扰的发髻乱舞,一团乱糟糟的头发从桃花深处探来:“喂!你要回家了?”

一名麻衣少年嬉皮笑脸的坐到溶月身旁,溶月依旧望着远处的江面说道:“是啊,我要回家了。”

“我听外边的人说,你家很大,还很有钱?”少年看着溶月戏谑的问道。

“那是,我的家大着嘞,到现在我都没有走完我家的房子。”溶月说完,侧身看向身旁的少年。少年向后仰去,想要挡住脸上的淤青,但还是被溶月一眼看到。

“又是被你哥哥打得?难怪这么久没见你。”溶月说的习以为常。

少年脸上不见囧色,一脸坦然的说道:“出来混终是要还的,以前揍他揍得太狠,不过这次我得躲一躲他,不能再回家了。”

“你早就不该回那个家了,我带你去我家逛逛吧,不过我家规矩多,你不能再这么吊了郎当的。”溶月说着却没有注意到少年脸上少见的犹豫神色。

短暂的安静,少年问道:“你来这破观子十年了,回去的路你还认得吗?”

“外面那么多导盲犬,还怕迷路不成,至少我家里能吃顿囫囵饱饭。”溶月说完便闭上了双眼,呼吸慢慢变得平缓。

少年搓着身上的麻衣,微笑着看着溶月,太阳渐渐升到当头,暖意伴着花香带来阵阵睡意。

翌日清晨,溶月换上了一身长裙,却坚持骑着校蔚送来的枣红大马,麻衣少年立在身旁问道:“不和你师傅道声别吗?再怎么说那老棒子也教了你十年。”

溶月回身望向小道观,白墙黑瓦和墙缝上丛生的野草,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恩,最重要的是,老道人并没有出来送行。想到此处,溶月心中更加不满,说道:“让那老棒子自己守着他的破庙吧,当我还会回来吗?”

“这几天观里来了好多道士,可能你师傅也有难言?”子车说道。

溶月眉头微皱,还是一声冷哼,骑马离去,一路飞尘在山路上弥漫而起。飞尘还未散尽,一个又一个村民便从田中伸出头来,山下的人早就听说观里那个调皮捣蛋的丫头是京中贬下来的大人物,现在看来还的确是个大人物,只是不知道被这丫头偷走的那么多母鸡,朝中会不会有些补偿呢?

此刻策马奔腾的溶月没有看到田间那些不舍的目光,如同那个趴在公主尊辇上麻衣少年般,完全没有看到身后校蔚鄙夷的目光,直到一声断喝传到耳边:“你是什么人?也敢坐公主的尊辇!”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麻衣少年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我是溶月公主亲命的贴身侍卫,都是同僚,不用拘谨,叫我子车就好了。”

校蔚鄙夷之色更甚,心想:“倒的确是个做车夫的好苗子。”

但下一刻,校蔚便真真正正的后悔不该打开这个村夫的话匣子。

“兄台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几口人?你的儿子长得像你吗?你隔壁姓王吗?”

...

...

沱江两岸此刻已是山花烂漫,细白的花瓣洒落在松散的泥土上,看着好像隆冬的初雪。溶月骑着枣红大马,一路驰骋,花瓣被卷到空中又再次落下,身后的几名羽林护卫一路紧紧跟随。溶月知道,这片山水今生可能不会再见,只是不知带着子车归京到底是福是祸。

回身望去,子车和李校蔚相谈甚欢,此刻已经勾肩搭背在一起了。溶月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子车时的场景,一个小姑娘孤身来到道观,躲在桃树下哭哭啼啼,突然看到子车伸出来的脑袋,着实吓了一跳。因为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只能看到两条眯成缝隙的眼睛。

“你哭什么?想吃鸡吗?”这是子车和溶月说的第一句话。

溶月向后一躲,生怕那一脸的鼻血溅到她的身上,然后说道:“你有鸡吗?”

“我要是有鸡吃,还来找你?山下有啊,我帮你放哨,你去偷来。”嘟囔般的声音从肿胀的嘴中说出,听起来到十分亲切。

那天夜里,就在道观的后院,溶月嘴里塞满了鸡腿,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是谁?偷鸡摸狗的家伙?”

“哼,此为窃,怎能说是偷。你这丫头以前没见过,以后跟着我混吧。”子车嬉皮笑脸的说道。

“跟着你,会不会也会被打成你这样子,你不会是偷鸡被抓了吧,然后骗我去。”溶月想到此处,突然感觉一阵背脊发凉,心想,民间果然凶险无比,差点就被人骗到火坑。

子车不以为意,转身说道:“看你偷鸡的手法,虽然生疏,但也很有天赋。以后不要哭哭啼啼的,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哭有什么用。”

“告诉你?你打不过他们的。”

“打不过?打不过,你不会骂他们啊,怎么这点骨气都没有。”

“额,这个,这个我没想过。”子车的出现打开了溶月心中新的一片天地,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从那以后,子车成了观中的常客,终日蹭吃蹭喝,像是一个狗皮膏药一样,陪在溶月的身旁。

溶月心中正在想着,突然传来了子车狗吠般的叫嚷声:“殿下!殿下!你快过来,你快过来。”

溶月回身,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不知子车又是要唱得哪出。

“我与李兄相见恨晚,今日求殿下为我们做一个见证,让我与李兄义结金兰!哦,不,是义结兄弟!”子车毫不见外的搂着李校蔚的肩膀大声说道。

李校蔚闻言着实吓得不轻,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怎高攀得起,您贵为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卫,我只是个小小的校蔚。”

“哪里,哪里,今日我们一定要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同,同死,不用同死,不用同死。”李校蔚大声喊着,奈何遇到了溶月和子车这对活宝,五花大绑下,二人真的拜了把子,结了异性兄弟。

几名羽林卫面色怪异的看着这个传闻中不苟言笑,性格怪异的公主,想着她的种种传言,竟觉得有些荒诞。

溶月嘴中哈哈笑着,唯恐天下不乱的为他们二人见证,战马似是被春风扰了情趣,不停地嘶鸣着,只是这片嘶鸣声中没有听到刚刚那句但求同死。

...

...

七日后,帝都城门,熙熙攘攘的人群顾自着自己的营生,没有留意这几位风尘仆仆的身影。

子车一副穷人进城的样子看着眼前辉宏的城门,李校蔚站在一旁正准备讥讽几句,却听子车说道:“这就是帝都?看起来不像有很多的钱啊,你看那墙皮都要掉下来了。”

“哼,城门自是御敌之用,何必在意这些。”李校蔚不满的说道,抬眼望去,如今终于到了正地,可是不知为何还是没有见到前来迎接公主的车队。

李校蔚看向城门前的驾撵,光鲜的丝绸沾染了一路尘土,显得一丝老旧,老旧的事物往往给人孤寂落寞之感,如同此刻车中的那个身影一般,早在入了官道时溶月就已经下了那匹枣红大马,端坐在架撵之中。绣着银凤玉梅的帷幕层层放下,挡住了帘外的花香春意,同样也可以拦住那些你并不愿见到的脸孔。

溶月独坐在马车上,虽然她很想让子车进来陪她,但有些事就要独自面对,有些伤终究要自己养好。所幸的,那些人并没有来,似乎他们已经忘记了,或许她从未被正视。

城门内的长街旁长满了梧桐,枯萎的叶子经历了一冬的风雪还是不愿落下。一只箭矢突然划过几片枯萎的梧桐树叶,悄无声息的射向城门处那辆尘土中的马车。李校蔚看着箭矢还来不及拔刀,子车也只是将眉头微微皱起。

箭矢已经穿过重重阻碍射向了他的目标,一名刚刚路过此地的老妪,横倒在血泊中。

一道血水喷射到了那银凤玉梅的帷幕上,好似千朵万朵的腊梅压满枝头。溶月看着帷幕上滴落的鲜红面无异色,子车依旧倚在车头完全没有留意身旁倒下的那个身影,当那人倒下的瞬间,同样露出了他怀中藏着的匕首。

喧闹的城门口瞬间变得安静,但下一刻又再次变得无比嘈杂,羽林卫拔出了长刀,李校蔚大喝着护架,数不清的路人行人四散奔涌,只有子车依旧哼着嘴中的小曲。

不知何时起天光已被一层浓云遮蔽,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雨水打湿了青石路面,溅起数缕扬尘。几名贩夫走卒突然丢下手中的扁担拔出怀中的匕首,佝偻的身影好似瞬间高大了数分。血水喷涌着,几名羽林卫措手不及下就此丧命于此。李校蔚怒发冲冠,大喝着冲杀而去,小雨变成大雨,雨水打落一地残花。

溶月听着帘外的叫杀声,不知为何真的平静下了那丝恐惧,反而放下了所有顾虑,该面对的终要面对,于是将手中的发簪攥的更紧。

子车坐在车前,哼着不知名的粗俗小曲,小曲声很大,没有被打斗的声响遮盖。同样传到溶月耳中的还有一声声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的马蹄声,踢踏,踢踏,马蹄踏在青石路面,声音格外清脆。

马背上的身影再次拉满弯弓,裘衣下露出结实的筋骨和数道恐怖的刀疤,长发沾染了过多的雨水已经贴在了额前,但这并没有阻挡住那份锐利的目光。黑鬓战马如同一卷黑风,一根根的箭羽接连射出。当战马冲到城门口时,血水已经侵染了青石路面上的斑驳条纹。

李校蔚神情复杂的看着来人,心生一叹,早在归来的路上,校蔚已经得知了契丹南下的消息,如今见到这位皇子,心中自然滋味难明。

子车不再哼着小曲,同样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黑鬓战马十分高大,那个身影也同样高大,所以子车要将头高高的仰起才能看清那张脸。

那是一张十分坚毅的甚至有些冷酷的脸孔,高昂的头颅说不出的傲慢,而他的眼中只有那辆略显破旧的马车。

风乍起,烟未敛,雨初收,卷起窗帘一角。

帘后的女子一脸清冷,帘外的男子满目冰寒,四目未相对,便已知彼此。

...

...

朝中的礼仪姗姗来迟,马蹄踏在血水中毫无违和,一名白发公公无视一地尸体与血水,宣读了圣旨。抑扬顿挫的官腔响在风雨中,无数跪拜的身影中,那名裘衣男子依旧高昂的端坐马背之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圣旨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如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般,溶月公主下嫁契丹皇子,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凌王殿下。

雨水倾盆而下,初春的雨能下的如此磅礴倒也着实少见。李校蔚和在场的羽林卫们羞愧的不愿抬头,溶月自嘲一笑,生在帝王,贵为公主,不过是一副皮囊尔。

子车紧紧靠着车帷更加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凌王,说道:“你想这样看多久啊?你媳妇在这车上,不应该带着我们去你家先吃顿好的?”

李校蔚闻言,面色一滞,那几位白衣公公闻言也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马背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凌王,似乎下一刻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就会身首异处。

然而出乎意料的,凌王调转了马头,几名契丹护卫牵过溶月的马车,就这样缓缓地行至皇城西南的烟雨阁。

大雨落在长街,吃瓜的百姓从窗缝门间探出头来。惊恐的看着那个马背上的身影,凌王骑着黑鬓战马走在当前,无视这滂沱的春雨,雨水打湿那张冷酷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一路颠簸,马车的车轨也急需修复,走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响。

李校蔚努力捂着肩头的伤口还是止不住啾啾流淌的血水,见此状,子车终于放弃叫他一起去吃酒的想法。

数月前,契丹王率草原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很快就兵临了长安城下。长安长安终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一世长安,朝中弊祸已久,常年积弱。到了这个关头,朝中的大儒和军部将军们终于放下了彼此的分歧,出奇的团结一致,纷纷派出使者前去求和。

信候穿着火红的战衣,带着求和信书奔赴城外契丹大营。白色的降旗高傲的飘拂,几名契丹王族品着南国佳酿,把玩着怀中的如水少女。男人终是喜欢在女人面前彰显自己的武力,于是远远的射来一箭,信候便倒在血泊之中。

城中的贵族们心生焦虑,又派了数名信候,于是城外的高岗上又多了数具尸首。直至夜幕将至,正中的一名华服王族突然问道:“这些南人为何都举着白旗?”

怀中的少女答道:“王,白旗好像是投降的意思。”

被称之为王的男子一口饮尽杯中酒笑着说道:“看来我误了事喽,南人投降了,我那个弟弟看来挣不得战功了。”

不知为何,当他提到他的弟弟时,天色都为之一暗,一圈契丹王侯都不再言语。

只有那名怀中的少女娇羞问道:“听说他小的时候为了一个南人违命可汗?还差点为之送命?”

“一个只知道蛮力的狼崽子而已,终是我身旁的一条狗。”被称之为王的贵少再次说道。

少女闻之大笑,大笑声中,他们口中的狼崽子赤裸着上身出现在众人面前。端坐的王面露轻蔑之色:“我亲爱的弟弟,来找哥哥要骨头吃吗?”

一如往常,落日的高岗映着火红的余晖,一如往常,那名男子没有丝毫反应。可一切又好似有些不同,今日的落日似乎格外红火,就像是高岗处流淌的鲜血般,为何那个听话的弟弟眼中满是嘲讽和野望。晚风总是带着一丝凉意,王紧了紧身前的裘衣,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那个落日中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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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阁位于长安北城,阁中曲径通幽,虽然只是初春时节,但由于此地有着长安城中少见的数口温泉,节气自然不同人间。樱花已落,阁中梨花压满枝头,倾盆的落雨到了此地也不禁的温和起来。雨落碧池,气蒸云梦,好似人间一片仙境。

碧池中央有一幽阁,轻纱环绕,隐约可见一男一女正坐其间。一炉热水已沸,男子轻举茶具,神情专注。

帘外的春雨扫落梨花,少女一身白衫,黑发倾泻而下。

男子将茶温好,置于少女身前,少女看着眼前的清茶,面露异色,世人不知溶月好春茶,世人亦不知凌王善茶道。

似是做了最后的决定,溶月无视那杯精心泡制的新茶,将藏在手中的发簪奋力刺向眼前的男子。发簪刺破那层丝绸蝉衣,刺入厚实的血肉,但最后好像被什么东西抵挡了前路。

少女没有放弃,再次向前用力刺去,可是发簪再难以前进分毫。

“你抵到了我的骨头,需要向下移一点才有可能杀死我。”凌王面色平静,十分认真的说道。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痛苦,只是脸色似乎苍白了一分。血水阴湿了前襟,顺着发簪流淌到溶月雪白的手臂。

溶月的手微微颤抖,慢慢闭上双眼,最后还是松开了手中的发簪。

只是那杯茶还端在溶月眼前,这位草原来的魔王似乎真的感觉不到疼痛。溶月接过了手中的茶,凌王依旧一脸冷漠,似乎对世间一切都毫不关心,直到溶月饮尽了杯中的新茶。

凌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修长的手指端起如玉脂的青瓷杯一口饮尽,茶水尽,凌王微微皱眉说道:“南人为何爱喝这东西,如此苦涩。”声音中透着一丝清秀和稚嫩,很难想象这是那位草原魔王的声音。

“你知道,我想杀你,很想很想。”溶月开口说道。

发簪依旧插在凌王的胸口,只是血水似乎不再流淌,凌王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想着什么。

春风突起,透过薄纱吹进了亭内,烛影绰绰,映在了溶月眼中,好像两团火炬在熊熊燃烧。

看起来就像是景阳宫内的那团终年燃着的炮烙,溶月小的时候一直认为那只是父皇用来吓唬人的,恩,就像是吓唬小时候的凌王一样。被当做质子的凌王孤零零的拴在炮烙旁的梨树上,像是菜市口的那些野狗般。可是他又和那些野狗很不同,因为他终究不是一条狗。

他从来不哭,也从来没有笑过,只是一个人偎在那个角落,更像是一条觅食的孤狼,等着蓄势待发的一击。他的衣服是破烂的,他的食物是糟糕的,他有着数不清的兄弟姐妹,可他没有同伴,他是雪国尊贵的皇子,可他没有期望。

在溶月看来,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他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夜深人静时,溶月会悄悄跑到这座院中,那时候月光会透过云朵,云朵漂浮像是一条银色的河流在天空翻腾,有的时候他会笑一笑,有的时候他也会露出悲伤。

时间终在流逝,院内的梨花开了又落,直到冬日的雪洒满庭院,那天溶月穿着血红的夹袄靠在他的身旁。有雪花从天空飘落,溶月嘴中念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凌风,哑巴,记住了我叫溶月。”

这时天边慢慢升起了一轮罕见的血月,血红的光洒在雪夜的长安城,少年的眼中露出不同寻常的神色。

转身看向一旁的溶月,认真地说道:“从今以后,我是凌王,我要做这片天地的王。”

突然地声音让溶月一惊,呆呆的看着这个她眼中的哑巴,想了想将手中仅剩的一块冬糕塞到凌王的口中笑着说道:“哈哈,原来你不是哑巴,那么你多吃点。”

那晚的血月照亮长安,白雪亦染上一层红色,一层如血般的红色。

在遥远的天边,烽火已经漫山,喊杀声没有穿破层层风雪,所以也没有扰到长安城今夜的安宁。梨树下的男子望着北方,双眼如同两团燃着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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