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那个叫阿秋的女子（5、6、7）

（五）

开学了，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阿秋没有送我，母亲也只是送到门口。

“出门不要想家，走吧！”

母亲简单的话语，让我多了几分惆怅，我含着眼泪走了，没有回头。

初秋的田野一片寂静，连蝈蝈都没有叫声。我多么渴望，那个叫阿秋的女孩和我一路同行。

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我身边没有了任何风景，我浑浑噩噩的上了开出大山的客车，又转了几次车，终于到了学校。开始了我为期四年的大学生活。

这里的确和小县城不一样，处处有着山里人的新鲜。大街上车水马龙的，商场到处都是。女孩子们更漂亮了，只是裙子穿的很短，我看着有点不习惯。都深秋了，不冷吗？后来我更吃惊，冬天也有穿短裙的。真是为了漂亮，什么都豁出去了。我的阿秋不同，冬天，她的小手总是暖暖的，脸蛋也红红的，比那些冻得发白的小脸要健康的多。我努力的熟悉着这一切，然而好像都与我没有什么关联。我课余时间除了踢球，剩下时间都在图书馆看书。后来球随着中国队踢的越来越不像话，就不怎么踢了，倒是在图书馆由读者变成了管理员。因为我喜欢看书，又爱惜书，而且是农村来的孩子，老馆长就照顾了我。后来，他处处关心我，有一次竟然还把学校发给他们老哥们的电影票给我，说让我们年轻人去看。那次，他真的“害”了我。

我由于写字很漂亮，常常在学校的板报上写写画画。我被吸纳进了校文学社做文字编辑，说白了就是在蜡纸上刻字。我也很高兴，我开始偷偷的给我们文学社投稿，当然内容都是对学校和社会弊端的批评。一连几期，整个学校都轰动了，支持的不少，批评的也不少，甚至有的老师也加入了战斗。最后我的笔名“杞人”，成了焦点。连文学社自己都想把他揪出来。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就是他们的一员。然而，我最终还是露了马脚，我的字是别人无法模仿的。审查稿子的主编，那个温婉大气的女孩，早就发现了我。她叫婷，她的周围有一大群的仰慕者，这不仅是看上了她的漂亮，还看上了她的文采，还要他的家世，据室友说，她是市某局长的女儿。

我都不以为然，因为我有阿秋，她才是我最后要去的地方。

可是婷死缠着我，一定要让我承认那些文章是我写的。我不愿意承认，我不是害怕什么报复，我只是不愿意让别人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不愿意站在人前，我只想做普普通通的自己。

婷开始了恶作剧，竟然偷偷把下一期的文字编辑去掉我的名字，直接写上了我的笔名。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我的生活从此不在安宁。那些优秀的学姐学妹，专门到我那去借书，文学社一下子也多了很多人。从前校刊的投稿，多是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现在，都改写杂文了。最终，有些学哥看不下去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说月黑风高，是因为我被打懵了，当时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学校政教处很快查到了他们，根据校规严肃做了处理。

而我被送到了医院，小腿骨裂，住院治疗。那些天，多亏了室友们的照顾，当然也有那个惹事的婷。

我躺在病床上，室友都在周围说笑着，猜测着我被打的原因。其实我也不大明白，只是看见冰凉的液体输进我的体内，浑身都不舒服。我即觉得委屈，又觉得好笑。这都是什么人，什么事呀？

不知什么时候，门的小玻璃上出现一双眼睛，竖着的，头发是垂下的，眼睛遮了一半。我知道是谁，就是装没看见。

室友继续说笑着，门外自然传来了敲门声。

门一开，大家的女神出现了，没有笑容，冷冰冰的。

不知道是谁，搞笑的来了一句。

“现在挨揍的原因来了，大家都撤退吧！”

他们，哄的一下全跑了。

婷抬了一下脚，用眼睛瞪了他们一下，就到我的床前做坐下了。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的眼睛。我不出声，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我看不下去了，用手掀开被子，指了一下腿，腿已经打了厚厚的石膏，上面用白纱布缠着。

她不知怎么了，眼泪流了下来，我伸手想给她擦，但是又想到什么，又缩了回来。

她不乐意了，哼了一声，猛扑到我怀了，轻声的抽泣起来。

我的腿一阵疼痛，我实在受不了。

“我的大小姐，饶了我吧！我的腿疼……”

说着，故意长吸了一口气。

她放开我，擦了擦眼泪，看着我的腿竟然问。

“那一条呢？”

我故做生气。

“那一条，要是你再来两次，估计和这条一样。”

她笑了。

“一样，到那条断了的时候，我会负责。”

她说的很认真，我便故意逗她。

“要一辈子的？”

她不说话了，像是在思考。我说：

“我有女朋友的，我的一辈子不会是你。”

她愕然了。

我便和她讲我和阿秋的故事。

那一夜，她没有走，一直陪我到天亮。第二天又是这样，一直到我出院。从此，校园里又多了一对“情侣”，室友们都说我因祸得福。我不以为然，课余常教婷学棋，婷总是恭敬的喊我老师。

就这样我还是充实的过着大学的生活，一晃快要毕业了。

这一天，老馆长给了我几张电影票，我知道他们老哥几个不看电影，于是就接了过来。

我一看是《泰坦尼克号》，连忙鞠了好几个躬，说了好几声谢谢。在当时，《泰坦尼克号》一票难求，而且太贵，对于穷学生来说更是贵的不得了，要一个月的饭钱才够。我留下两张，剩下的给室友去扯皮了，他们肯定不够分。我给婷留了一张，我想她会喜欢的。

下棋的时候，我对她说。

“晚上我们翘课吧？我给你个惊喜！”

“好吧！从不翘课的，怎么要翘课了，今天晚上，我也想给你个惊喜。”

我们一起在餐厅吃过晚饭，就匆匆从学校的小门溜了。说着笑着就到了学校西边的广场。广场正对着电影院，这时天还没有黑，广场上人不多，只有几对情侣在角落里，卿卿我我，暧昧着。

电影院门口，有几个人，问问这个，问问那个，这些肯定是没有买上票的。他们在等待着机会。我暗自庆幸，我有票。

婷注意着我，笑着说：

“想看电影吗，大片，很感人的。”

“说的就和就和看过的一样，难道你看过？”

“没有。”

她回答很干脆，也轻轻摇头示意。

“我今天请你看，这是我给你的惊喜！”

她惊讶了。

“你那来的票！”

“这个你别问，偷的，抢的！”

她笑了。

时间到了，我们一起走进电影院。

电影的情节是吸引人的，我的情绪和其他观众一样都非常激动，毕竟都酝酿了好多天。我也竟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美女，她靠着我的肩膀，越靠越紧。我激动的时候，抓着她的手，好像抓着的是屏幕上的那个人。当画那幅画的时候，我觉得真美，眼睛直勾勾的。而我不知道其他带女朋友的，都是不敢正看的，我不一样。婷掐了一下我的腿，小声的呢喃。

“我也是很美的……”

声音很小，可是我能听的到。我知道，出问题了。带婷来看电影似乎错了。这种片子不是我们该看的，这种灾难的爱情片，我们只看到了爱情。

好不容易电影结束了，我们走到广场。很多情侣做着电影那个经典的动作，不是的传来我爱你的声音。

婷看着我。

“我也要做！”

说的很坚定，我好像没有办法拒绝。我只有满足她一下，谁让我请她来的呢？

我揽住她的腰，她大声的呼喊。

“阳哥，我爱你……”

她好像别人听不见，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心怦怦的跳，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而我不知道，人群里还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我。

我赶紧拉着她跑了。

我们翻过学校的矮墙，我把她送到楼下。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张电影票，在我面前晃了晃。

“这是我给你的惊喜！”

我抢过来，是两张《泰坦尼克号》。

“不准给别人看！”

她笑着跑上了楼。

（六）

一晃就毕业了。

毕业那天，婷专门来找她，我故意躲了，我不想分别的时候再让她难过。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就这样吧。我带着收获，急切的回到了家乡。我要见我的秋，告诉她外面发生的一切。

我回到了家，看见母亲头上比以前多了些白发。她依然慈祥，她的孩子会来了，她是多么的高兴。她特意做了家乡的美味。一道地方纯正的辣子鸡，一道产自家乡小河的小鱼，更有这个季节山野里的野菜。这些都是我的最爱。

菜摆满了一桌子，就不见妈妈摆上碗筷。我伸手想抓的时候，妈妈阻止了我。

“等会，要等一个人。”

“谁？”

其实我能想的到，肯定是阿秋。妈妈不再说话，我也没有追问。

天快黑了，我出门去迎阿秋，我真想看看现在的阿秋是什么样子。我高兴的张望着，阿秋呀，你快来吧！

我回了屋，做在桌子前，心神不宁。

“哥，你回来了！”

一句平淡的话，惊醒了我。我的面前是站着的阿秋吗？

妈妈忙招呼阿秋坐下，然后就出去了。

我细细打量阿秋，发现她变了，她也许再不是我喜欢的那个阿秋。现在的阿秋，简直变了个人，和城里人没有什么两样，一头长发，低胸，短裙，还有一双高跟鞋。

“妹妹，你怎么穿成这样！”我一边说着，一边笑了。

“你不喜欢吗？我这样是给你看的，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吗？”

最后一句说的很轻，可是我能听到。我抓住她的手，深情的望着她，对她说：

“秋，你怎样我都喜欢，我喜欢你这样！”

我伸过头，要去吻她，她起身躲开了。

“让人看见，好羞！”

我答应了她，阿秋到邻居家喊来了母亲。

我们三人，说笑着，一顿农家晚饭，让我感到十分的幸福，以后生活中有阿秋的陪伴，我是一个成功的男人。

母亲也通情达理，有阿秋这样的儿媳，她也很满足。

天晚了，我和阿秋顺着小河，手牵手走着。

初夏的夜，有凉爽的风，也有快乐的蛙鸣，我紧紧的拥抱着阿秋，我也满足了，我爱她，我要兑现我的承诺。

在小桥边，我们缠绵了很久，谁都不想说离开。

我看见阿秋有点冷了，我脱下上衣披在她身上。她看着我，呢喃着：

“到我家去吧，我妈在家，她肯定睡了……”

阿秋拉着我，我没有拒绝。

到她家的时候，我们蹑手蹑脚的，像个要做坏事的孩子，偷偷地进了阿秋的屋。我们没有开灯，就直接坐在她的床上，这张床很小，还是那张小时候的床。我感到十分的熟悉，也十分的亲切。

我激烈的亲吻着她，她也同样回应着。

两个年轻人，做着他们那个年龄应该做的事……

天亮了，我的臂弯里是可爱的秋，她现在应是我的妻子，不再是个女孩。

她醒了，也许她没有睡，

“你真坏，在外面学坏了！”

“我没有……”

她把手指放在我的唇上，不让我说，只把头埋在我的胸口。

这时，我听见堂屋有动静，是阿秋妈起床了。我匆匆穿上衣服，亲吻了一下阿秋，就匆匆逃跑了。

一连三天，我都没有到阿秋家去，我到我姐姐家去了，我很想她们。三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外甥和外甥女都很可爱。姐姐也督促我，阿秋就娶了吧，她是一个不错的姑娘。我当然愿意，心里美滋滋的。

第四天，一大早我就去了阿秋家。阿秋妈正在做早饭，阿秋的房门开着，阿秋好像不在家。

“二姑，阿秋不在家？”

“阿秋走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阿秋妈诧异的看着我。

“这几年，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也许有什么原因。

阿秋妈从屋里拿了一封给我。

“这是阿秋让我交给你的。”

我脑子一时乱了，竟然不知怎样回的家。

我躺在床上，不敢看她的信，可又不能不看。

“哥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其实这几年，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我为了看见你，我在你上学的城市打工，我有很多次都想去看你。可是我不敢打扰你的生活。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知道那个叫婷的女孩很爱你。那次看电影我就坐在你的后面。从那次起，我决定我不能嫁给你，你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完全放弃你，我把自己给了你，我是自愿的。你不要找我，你也找不到……对了，我还有一张电影票，本来送你的……

我看不下去，我问自己，生活为什么这样！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又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彻底茫然了……

（七）

我沉下心来，到那个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去找阿秋。我在大街上寻觅了好多天，也没有发现阿秋的影子。也许，她不在这个城市，也许她真的不想再见我。我没有去找婷，我觉得，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我期待着有一天能遇到我的阿秋。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也遇到过许多女孩，可是他们身上没有阿秋的影子，我都没有看上，我孤单的一个人生活着。

几年过去了，我又回到了家乡，因为这里有生我养我的母亲，我忘不了这块土地。

阿秋没有回来过，也没有了音讯。不过，有人说阿秋在大城市里嫁了大款，也有人说是做了小三；但是阿秋弟是确定的，有人见他在大城市做了一个女老板的白脸。

这些话村里人是不会对我说的，而我相信阿秋永远是一个纯洁的女孩。

也许是受到了打击，阿秋妈疯了，后来死在她家的柿树林里。阿秋爸没有把她抬回家，就把她葬在那可大柿树下。

这一切，我都默默的承受着，我没有再回到那个城市。我便在镇上的一所学校教孩子们读书，后来经人介绍，娶了邻村的一个年龄大的姑娘，有了一个儿子。每到秋天，我都会带他回家，一遍一遍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而那片柿树林每年都是红红火火，金黄色的果实总是高傲的挂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