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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东篱居

推荐人:闻香老才 来源: 阅读: 1.8K 次

我和茶友的茶舍一直没有“注册”,属于“非法组织”,尽管茶友不说,但各自内心也不在乎是否“在编”,吃茶如故,风雅如故。

风雅东篱居

面子永远是一张名片,名片上不必写了名字身份头衔,和人家熟络就好办事,这是常识。河东社区的书记李静是我的一个弟子,当初老茶舍拆掉,我们这些茶友就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我找到李静书记,终被收留,辟出一屋,但没有“正名”,算是“暂居”,她也不敢贸然下逐客令。

起初,一位朋友以“关工委”的名义,拟了章程,去拜托另一社区,口气可能太大,人家婉言相拒。这事,李静也知道了,但她的不甚热情,让我觉得有着“寄人篱下”的贱意,却不能狂发豪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还是将就下来,吃茶就是,看什么脸色!

想起《红楼梦》的“插诗”:不在朱门篱下寄,嫣然一笑到山家!我们是没有这个底气的,若是山外果然给了我们一个“山家”,我们一定会去躲着清闲,自在半生。

社区要组织上级安排的民间比赛任务很多,可能是万不得已找到了我们这个“非法”团体。最近市里组织一个“建市三十周年”暨“美丽乡村艺术节”书画文艺大奖赛,社区的力量在我们,正如茶友高三爷说的“总会识得闺中人”一样,那日李静书记到访。

她手持了上级文件,手在发抖,满脸通红,呢喃着,我们都听不清说的什么,嘴角一紫色的痣在微动,过去我们曾经在私下调侃过她,因我是她的老师,便强调我的观点——那是“美人痣”,大家也都一笑置之。她在爷们面前总是颤抖着,大家心里也这么认为,这不是书记的做派,但她干得远近闻名。我们总算弄明白了,要十幅书画作品,一篇参赛的演讲稿,且装裱完全自费。高三爷一口应承下来,但我不能作声。这些作品的词作和演讲稿要我执笔,高三爷挑事,道:“你应该当仁不让!”

高三爷应声,我不作声。李静持稿在我面前,似乎我接住那文件就算答应,我只能看了看,再递与她,她误解了,以为我是拒绝。大家一番舌劝,说,老师这是应承你了,她才带着半信半疑的神态退出了茶舍。

第二日,我便将演讲稿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简单留言:若需演练,尽管吩咐。一周以后,那些书画也装裱入室了,李静笑嘻嘻地抬着走了。

半月之后,李静的神情似乎有了经过场面的历练,心花也怒放了,羞涩之态全无,也不似上学那阵腼腆扭捏了,拉住我,站在无人处,搂住了我的胳膊,就欠了雀跃之形了。此时,我更加理解了她社区工作的艰辛与琐碎,逢人要当做亲人待,甜言蜜语挂在嘴边,问寒问暖是家常……

那篇演讲稿《超越光影的时空》斩获了一等奖头名,书画好几篇都得了证书,还要继续向上推举,而且在颁奖大会上她出尽了风头,满怀的证书,让记者“咔咔咔”的反复曝光……

有时候我们痴迷这些东西,未必就是幸福的事情,但总是被这些东西弄的六神从次有了主,不会说话的证书居然可以成为我们的心上人,不然那些证书我们是要放进怀中来温暖呢!也难怪她身在其位,须谋证书了。

我有点扫她的兴了,道,那些证书是人家对你的心意,别当作较量的名次,以满腔的热情去做好你要做的事,想事,脑子里没有了证书,那可是你最大的安慰。她频频颔首,赞同的我观点。

“老师,对不起,那些日子,总觉得……人家看不上你们这些……老一辈……我不能。”李静断续的话让我一下子就懂了,而且那眼神我可以读懂,简单几个字就可以了,我插言道:“老而无用!”

李静嗔道:“老师瞎说!社区有老……那个,我们当宝!”我知道这是她想仿词“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话。其实,一个人对一个团体,一个群落,有点用处,即使是被视为万不得已的依托,那也是一种幸福,不必别人拿了什么经典来定义你的存在。

“老师,那个茶舍……应该有个很文雅,也很特别的名字了……”李静没有什么可以回报我的,我明白她在分文不名的情况下,只能“以文会友”了,这是最珍贵的表示。她说:“你所在的社团,一定要成为我们社区的‘拳头社团’!”我知道,这个社团在这里可能知名,但在浩如烟海的社团泛滥的洪流里,存在的意义几乎为零,但人不必在乎你在所有人中的位置,应该在乎的是当下你可以怎样“情调”着,怎样转动着生命,也就可以了。

第一次有了珍贵的叫得响的名字了,她的芳名“风雅东篱居”。有人说,年老了,就不谈情不谈爱了,而是专注生活,他们的心中并非缺少情和爱,相反,有些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谈什么,也许是希望唤起内心的激情。历尽沧桑的人在恋人的身上倾过浓情,在爱人的身上注了厚爱,一生无憾,不要以为他们对爱的嗅觉已经迟钝了,什么都可以蜕化,唯有爱的感觉伴随生命自始至终。

何为“风”,本为采集于十五国之土风歌谣,茶舍里尽管不给歌谣谱曲,但那些来自民间的里长里短,都成为吃茶的谈资了,从中得以温心的有,得以训诫的也有,岂不是消却了寂寥,丰盈了所思?“雅”属于那个时代的贵族所有,105篇雅文,成就了《诗经》的核心,但传承“雅”应该是那些茶客的爱好,即使不成习惯,还没有自觉,但名字的引领,必将成为一个“风雅”时代的开始。

没有人不知道“篱下”两个字的意思,高三爷玩弄着辞藻,说“篱下”就是寄人篱下,没有错,但这里是“东篱”,一个“篱”字惹了口舌,但争论一番,觉得甚好。陶元亮“采菊东篱下”,那是隐逸了,多少含着消极的退隐之意,但不为五斗米折腰,岂不是铁骨一身?又哪里可见他消极避世的怯懦了!我们这些人在茶舍吃茶,退而不隐,此“篱”非扎篱笆自闭,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小院,人居风雅小院,院前有虬槐相伴,不做张扬,唯有恭谦,也算给这个“风雅东篱居”的茶舍一个实物的诠释了。

二十几人,不能某日都凑齐,总有十个八个润茶润喉风雅一番,于是便有了“毫上功夫社”的社团。这里不说人才济济,也是三教九流百家儒子也不乏一二,“毫”为“狼毫”,笔上功夫,不说炉火纯青,也是占尽了春秋,几位书画家常常有作品张贴在壁上,欣赏一番,做着点评,颇有沙龙之风。写诗填词,常有佳作捧出;撰联作文,奇文共赏析;馆阁行楷,毫上功夫占了风流;狂草不羁,空枝散落地。切磋毫端功力,成了茶友的又一谈资,岂不是可以妙喻那花生米做小菜下小酒!

至于“功夫”二字,更求出一个别解来,除了这“毫上”之外,这茶道也是功夫,世间有功夫茶之说。案几上,宣纸堆卷,狼毫悬壁,一本陆羽的《茶经》随时有人翻阅,指点着斟茶润茶,标榜曰“学以致用”,曲解也成了正解,大家一笑释然。

有些事,有人总喜欢名头为先,舍了实质,只做了一个躯壳,其实,这躯壳不就是一个皮囊吗?美其名曰“专业”,而沉迷于皮囊,有趣的灵魂就会很少,以至于淡出人心,成为孤魂野鬼,还自以为没有失落,深陷其中,一辈子得不到意趣,多么枉然可叹!

几位书法家面壁而书“风雅东篱居”,茶友投票,优中挑选上乘之作,有人调侃这芳名,也是风雅一番,东篱唱和,韵事温心。

有茶友选了诗人句子在卖弄——

为报使君多泛菊,更将弦管醉东篱。

的确,隔壁的乐事天天演绎,西皮二黄轮番充耳,小生老旦腔调婉转,真的“东篱”不醉还有谁可醉?“东篱”无风雅,风雅何处可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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