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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摘要

推荐人:雪落唐诗 来源: 阅读: 2.64W 次

每当在小城里蜗居久了,连思维都长了霉时,我就想起了乡下的老屋,就会回到那里透透气。我家的老屋并不是具有保留意义的明清老宅,它建造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是那个时代农村典型的“四不漏毛”建筑。所谓“四不漏毛”,指的是:墙脚用碎石砌成,墙体用门板夹土夯造,四个墙角用砖砌垛,屋檐山梢用砖包边,门窗框用青砖镶嵌,屋面两侧各是三排水泥瓦,再上面麦秸复顶,农村小窑专门烧制的弓形泥瓦压脊。老屋也就是几十年的历史。可我觉得这历史并不悠久的老屋,很像一位饱经风霜的沉默老人,无声地见证着这么多年的变化。我常常想父母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一处老屋,而是留下一段我对他们的记忆,更是留给我对生命的回溯和认知。

老屋

自父母先后离开后,我就很少再回乡下的老屋。可每一次回来,眼前总是浮现出父母那熟悉的身影,慈祥的面容;耳边总会隐隐传来他们呼唤我乳名的亲切声音。

那个时候虽说生活清苦,但父母很乐观,闲暇时都很喜欢种花,花草虽不名贵,可春来秋往,小院里也是姹紫嫣红,一派生机。如今物是人非,花花草草大多枯萎了,小院显得很是荒凉。只有门前母亲种的那丛芍药和爬满院墙的蔷薇,依然生命力旺盛。这让我想起了秦观的那句诗,“友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还有父亲手植的那株紫金花,“今已亭亭如盖矣”。暮春的傍晚,父亲在这株紫金花旁,教我背诵苏轼的诗《新城道中》,“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西崦人家应最乐,煮芹烧笋饷春耕。”抬头满树的紫金花;翘起脚,矮矮的院墙外就是一溪清水,几株合抱粗的垂柳;与“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是那样的吻合。父亲只教了几遍,我就背熟了,父亲直夸我。此情此景,真真切切,历历在目。

窗前的石磨,给我带来的记忆最多。这盘石磨是父亲带着我的一个堂哥去涝坡镇的鸡山,用独轮车推回来的。推磨的记忆是痛苦的,半夜三更正在睡头上,母亲就喊起来推磨,推着推着就睡了,推磨的棍子掉到地上,这才睁开眼睛,为此常常受到姐姐的嘲笑,现在想起来推磨还头痛。但推磨时,我也从母亲那里学到了最初的“天文学”、“物候学”知识。这让我至今还受益。那个时候,农村很少有钟表,晚上判断时间,主要靠月亮和星星。什么“二十四五,月迈东屋”(意思是:农历的二十四五这几天,当月亮升到东厢房的上空,天就亮了。),“大冒失跑,二冒失赶,三冒失出来晚了饭”,(“大冒失”、“三冒失”分别指长庚星和启明星。“二冒失”我至今没有弄清楚是那颗星。)“乌龙过河,天上瓢泼”(如果晴朗的夜空中,一片乌云飘过银河,三天内一定下大雨。)

这磨也给我带来童年的欢乐,那就是凿磨槽的时候。石磨用久了,石磨的槽锋磨平了,粮食磨不细,就需要把磨的槽锋凿深一些,这是专业活,有专门的师傅上门打凿。来我们家凿磨的师傅是父亲的朋友,我叫他逯大爷。逯大爷手艺好,他凿的磨,粮食磨得细,推起来轻快,周围四乡八村的人家都喜欢找他帮忙。逯大爷不仅手艺好,脾气好,且一身的好力气。别的凿磨师傅,搬动石磨的上盘时,都要喊主家帮手,如主家体弱,还要到邻居家找人帮忙。逯大爷都是“单打独斗”。

到现在我还清晰记得逯大爷搬磨的动作:他先把扎腰的布条紧一紧,再吐一口唾沫在手心,两手搓一搓,然后双手各握紧石磨的把子,眼睛一瞪,这扇石磨就起来了,随即双手一翻,石磨有槽锋的面就翻了过来,接着石磨就轻轻落到了地上。这套功夫的完成就几秒钟的时间,让我看得眼花缭乱,甚为佩服。因是父亲的朋友,凿好磨之后,逯大爷总会留下和父亲喝两盅,当年我还是个孩子,在当时的农村,孩子一般不能陪客人,可每一次父亲都会让我一起来陪逯大爷。后来我想父亲这样做,不仅仅是培养我的人际交往能力,这样做更加深了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在我的整个成长期,我和父亲之间从来没有现在所说的“代沟”问题。我有什么想法总是第一时间向父亲诉说。真正应了那句老话,“多年的父子成兄弟”。我至今还佩服父亲的良苦用心。

随着时代的发展,先是用机器磨煎饼糊子,后来又有了摊煎饼的机器。在我们莒南不知用了多少代的石磨,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多数人家都把摊煎饼的鏊子当废铁卖掉。即便如此,母亲还是把她用了大半辈子的鏊子留下来,三天五日总会拎出来,用油擦拭一番,不让它生锈。有一年快过春节了,母亲说自己摊的煎饼好吃耐放,坚持再用石磨磨煎饼糊子。由于多年没有推磨了,我抱起棍子刚转了几圈,头就发晕,接着就是呕吐。母亲半是心疼半是责怪:“不能推就别硬挺。人啊,就是怪。过去天天推磨,什么事也没有。现如今人大了,反而不如过去了。你记住了,人不能懒,一懒人就娇乖,就会变坏。”我记住了!母亲虽然不会说“懒惰是万恶之源”,我明白她所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还记得老屋的油灯下,父亲教我读归有光的《项脊轩记》。当时有些文辞并没有弄明白,可我非常喜欢这几句“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堦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因为这情景很似老屋小院的景致。现在我明白了这篇文章的深意。真真体验到归有光的那种眷念,那种无奈,那种深情。

老屋已经没有了刚刚建成时的“辉煌”,同周围乡邻新建造的高大气派房子相比,老屋的“形象”是那样的“萎靡不振”。如同一只混到天鹅群里的“丑小鸭”。离老屋不远处的小溪边,新组建的农村社区里,气势辉煌的住宅高楼已拔地而起,老屋的拆迁已在所难免,它将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老屋却会永远深深镌刻于我的记忆中。父亲的谆谆教诲,母亲的轻轻呼唤,还有我童年的天真,少年的快乐,青年的眷恋,那脉脉亲情,那眷眷乡情······都深深留在我身体的角角落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父母留下的永久的财富,这是我工作生活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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