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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范本

推荐人:西女 来源: 阅读: 1.11W 次

老屋

老屋

文/西女

狗娃与杏花在乡下是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我与狗娃一直是邻居,所以我非常熟悉他俩的家庭。

他俩像一般的花朵一样,经过一番如痴如醉的芬芳之后,所生一双儿女琐琐与娜娜。狗娃能吃苦,杏花漂亮又体贴人,虽然家庭困难,但两口子一直是伴着幸福走来的,也把琐琐与娜娜抚养得优秀,琐琐正上本科,娜娜今年也考入一家师范学院,幸喜之余,两口子又增添了负担学费的烦恼忧愁。

这年一开春,土里土气的狗娃突然改变了他的传统思想,要撇下这个多年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家,计划进金城靠打工来供给儿女上大学的费用,但令狗娃唯一担忧的是,妻子杏花过惯了乡下生活,说什么死活是不支持他计划的,最终,当一双儿女也站在狗娃的立场下时,杏花才感觉自己的孤单就勉强同意了。

就在去城里的前一天晚上,狗娃与杏花睡在老屋大炕上,仰面对着屋顶上烟熏得黑灿灿的松椽,俩口子对天对地说了许多许多告慰之话。狗娃说:‘’杏花呀,等以后挣了钱,咱就在城里买套楼房住吧!‘’

杏花说: “我才不稀罕那呢!还是咱乡下的土房土炕最好了!”

“你这人怎么还这样想呢?一套楼房得几十万才能买下呢?你一座土屋能摊多少钱呢?人家都可求不可得呀!你竟还?”狗娃对着杏花愤愤地质问道。

杏花却说:“狗娃,你想错了,楼房是比这土房好,但我感觉人在哪儿长大哪儿好,你想,咱俩从相爱到生儿育女,哪一样离开过这老屋的遮风挡雨呢?咋不能有了钱就买了良心呀!再者,你想一套楼房得几十万?哪是天文数字呀!”

杏花这一说,让狗娃万没想到,他的喉咙里好久没有吐出一个字儿来,顿时,狗娃只觉得杏花的话成了一种哲理,他为自己今生遇上这个女人而欣慰,于是他拉住杏花的手道:“那你说以后咱们该怎么办呢?”

杏花说:“以后挣了钱,咱就把老屋再好好拾掇拾掇,然后在这座院子里相爱一生、白头偕老。‘’

想到当年他俩似燕子般辛勤地搭建起来的这座家园时,狗娃杏花再没有多话,一时便情不自禁的相互搂得紧紧的,泪花潮湿了彼此的脖颈。这即将背井离乡的依依惜别之情,也让狗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酸楚,尤其从杏花的搂抱就知道她对这座老屋是多么的恋恋不舍啊!如果有可能她会像抱狗娃一样把它抱在怀中带走的!

狗娃一时觉得杏花的泪水簌簌地滚落在自己的嘴角,是咸是酸,狗娃一时尝不清楚,但他为杏花如此般痴情的留恋感到同情,他情不由衷地也搂紧了杏花,用那只粗大的手掌心疼地抚摸着杏花的臀部,二人越抱越紧,于是,这老屋里的最后一场爱欲拉开了帷幕,不一会儿,狗娃就顺手‘’嚓‘’地拉了下墙壁上的开关拉绳,老屋里顿时一片漆黑,不多时,便发出蟋蟋蟀蟀的响动声……

一晃三年过去了,我因一次意味的出差去了趟城里,办完事儿后,自然想起了最近给我打过电话的狗娃,从他的语气里就能听出他的思乡之情甚浓,他说:‘’这几年打工收入得还不错,比种地确实要好,琐琐最近在城里也就业了,娜娜明年也要大学毕业了,现在感觉轻松多了,就是感觉城里头的生活总过不惯,如果你来城里了,一定来我租的住处谝谝,你到东方红广场西口下车后就给我打电话。‘’

于是,我就在东方红广场西口拨通了狗娃的电话,不一会,狗娃热情地出现在我面前:他除穿一套深蓝色的左胸前口袋上方绣着白色‘’甘肃建投‘’字样的工作服外,再没什么变化,头发还是那么乱,面容还是那么奥黑,甚至笑容里似乎藏着种苦味。

‘’你今天怎没上班呢?‘’我问狗娃。

‘’我俩承包了给项目部打扫卫生的工作,一般过四点就没活下班了。‘’ 说着狗娃拉着我的手向他的住处走去。

我俩说说笑笑,三弯两拐,便到了狗娃租住处五星巷:这是非常简陋的两间窄砖屋,外面一间当厨房,里面一套间住人,一部双人床,床前摆一小茶几,这就已显得地下的空余十分有限了,碍于此,我立即坐在靠墙跟的三人沙发正中间。

狗娃从床头柜里拿出纸杯茶叶给我沏上茶后,就与我并肩坐下开始聊天。

我边呷茶边问狗娃说:“嗳,杏花怎么不在家呢?”

狗娃似乎脸红了一下,便不好意思地说:“自从杏花来城里后,她变了,变得与以前大不一样了,一有空闲就去跳广场舞,有时连锅碗瓢盆顾不上洗就跑了,为此,我俩还吵过几次架呢!”

“那她又去跳广场舞了?”我问道。

“嗯,”从嗓眼里能听出狗娃的不满。

我似乎为狗娃的不快而也替他有些担忧,这是我从前万没有想到在乡下过得十分幸福的两口子现在会成狗娃如此所述的事实,更难相信老实本分的杏花会变得此般浪漫;但杏花变成这样的人我也不是不完全相信的,因为已有许许多多的尤其是乡下进城的情侣拆而散之的前照了。

于是我宽慰狗娃说:“那是你在乡下过惯了,还不习惯城市生活,即使杏花偷闲常跳跳舞,并不见得她不爱你,在城市生活,男男女女跳跳舞这是很正常的,况且跳舞是对身体健康有好处的。”

听了我的话,狗娃没说什么,只是点燃了一支兰州香烟,一股蓝烟在他面前摇晃成了道道长丝,如同他脸上的褶皱的山恋上升起的云雾。

狗娃继续给我添茶,我边挪纸杯边对狗娃说:“你与杏花马上就苦尽甘来了,你俩才四十出头的人,你看你们琐琐已分到物业公司上班了,离你们也近,你千万要活开浪点,平时,你就多学点杏花,不习惯跳舞多陪她出去散散步吧。”

狗娃把烟蒂塞进烟灰缸里说:“我再坚持一年,等明年女儿学院毕业了,我就继续回乡下种地去,这城里不是我呆的地方,一想起那座宅院子,我还常常想的不行啊!”

我似乎觉得狗娃的泪水要卸闸了,但我更看得清楚,狗娃是尽力克制住了那泪水的。我从狗娃这一刹那间的伤感中也尝到了,在他她之间一定已发生了狗娃还没有说透的隐情,也是我万没想到在一对人人羡慕幸福的况且是老实巴脚的人身上会发生令狗娃难以启齿的偏差!

我看了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了,杏花还是没有回来。

狗娃再三邀我下次来城里出差一定来坐坐,我也爽快地答应了他,然后,由于赶车的原因,我就急匆匆地告别了狗娃的住处。

次年夏天,我又出差去了趟狗娃的租住处,此时大学苦读四年的娜娜已毕业了,并幸运被分配到了城里的一所中学开始教书了。

此时的狗娃才出口常气,喜这些年来把一双儿女供给成了人,现在他唯一愁妻子杏花有了外遇一天天地越来越疏远了自己,不管怎么想,狗娃已意识到了让杏花这样继续下去的结局会怎样了。

狗娃给我细细地盘算着自从来城里后,杏花性格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实巴脚的他,这次把看在眼里藏在心里的一切是下着泪水倾诉而出的,他说:‘’原来杏花在乡下的那种温柔与体贴飞得无影无踪了,对一双儿女的工作与学习变得从来不闻不问了,一开始扎实上班挣钱的那股劲儿也早就消退了,还经常装身体不舒服为由故意旷工,并瞒着我与外遇常去约会,原先杏花主动做爱的习惯没有了,当我想与她做爱时,她就以妇科故意搪塞推辞,原来俩人一床被子现在各睡各,当我曾强钻她被窝时,好几次被她抓烂了脸面,尤其是进城后杏花常常思念老屋吊在嘴角的口头禅已好久再也没提过了……‘’

说到这儿,狗娃哽咽了,这是我与狗娃为临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落泪,他用中指摸了下眼角的泪滴接着说:

‘’对于此,作为人谁没有气呢?我一次次地把委屈与气愤吞下肚去,然后换出语重心长的谅解,为的是希望杏花能回心转意;可是,杏花只像丢掉了魂吃错了药,一次次地陷入,对我的劝解那次能听得进去呢!‘’

听了狗娃的哭诉,我为他婚姻危机的境况十分担忧,很感慨这几年比比皆是的外遇竟然传染在了我忠实的邻居狗娃身边,当下狗娃应该怎么做,而我又能帮他什么忙呢?我思考了半饷,也没想出个对策,就是给杏花劝说些好话,眼看下午快五点了也不见她回来。

狗娃知道我还要急着赶车回去,就主动要送我一程,我见他今天闲着没事也就再没阻拦,路上狗娃对我说:“我准备不打算在城里混下去了,这月月底,我就把这份工作辞了回乡下来。”

很快,我俩来到一路郊车站点,车还没来狗娃便坐在站牌旁的休息椅上,我站着向休息椅后面张望,心想这正是‘’东方红广场‘’了,鉴于它的繁华,我便情不自禁地扭身后顾:只见一套广场舞随缓缓的音乐正好结束了,那些舞毕的男男女女们正准备从花篮台上捡起自己的皮挎包分散着,一群群的白鸽在他们面前起起落落地徘徊着,其中,有一位中等身材的女人与一位陌生中年男人在靠东的一棵松树下的躺椅上坐下了,除那头烫发与那身时髦衣着我感觉陌生外,那人我千真万确正是我乡下的邻居杏花,只见她与那男人亲亲吻吻地浪漫了一阵儿后,那男人松开了杏花的手站起来在说些什么,从他她的表情可推测大概是在约会下次煽情的地点与时间吧!然后,那人挡了辆出租钻了进去,杏花对着他在挥手,夕阳之下,她显得妩媚极了。

那出租看不见了, 杏花还站在躺椅旁对着夕阳发愣……

“妈,你太对不住我爸了!”杏花吃惊地向身后一扭头,原是早已在一旁察颜观色的琐琐与娜娜!

顿时,真相大白了,我突然对杏花无理由又莫名其妙的妖艳既憎恨又可怜,这时,恰巧一路郊车来了,我就告别了还根本没有发现广场上妻子与一双儿女动静的狗娃。

果真,狗娃在那月月底的一天黄昏后就独自回到了乡下的老屋。

我当即过去看望,见狗娃已点燃了土炕里的柴胡烘着那多年不睡的潮气,他见我来了,便用毛巾擦干净了凳子上这几年积攒的尘土后让我坐下。

我自然关心的是他与杏花最近的发展了,于是便问道:“杏花还不回来?”

“她永远再不回来了!”狗娃冷冷地边说边抽出支兰州香烟叼在了嘴角,掏出打火机“噗”一声点燃后,就一句一冒烟地讲述了我走后那天晚上的故事

狗娃说:“你走了,然后我就发现了杏花、琐琐与娜娜并一同回到了住处,就那晚,我与杏花的缘份彻底破灭了!”

“难道琐琐与娜娜没说什么吗?” 我问。

“他俩哭哭滴滴,说了好多好多劝慰话?” “难道他俩一点也没打动杏花?”我又问。

杏花只说:“你俩现在大了,也已有工作了,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只能说对不起你俩!”

“那你呢?” 我接着问 。

“我感觉与她真的难舍难分,当着儿女面流了很多泪,并责问杏花还记得进城时对着老屋说过的话吗?”

狗娃猛抽一口香烟后就把烟蒂扔在了地上,然后接着重复杏花的话:“我完全记得,只是现在我已不能协助与你共同重建老屋了,我对不起老屋,更对不住你,如果我们像当初只生活在老屋里,这辈子我俩可能会相爱一生、白头偕老的;可是,现在我没理由说什么已晚了,可我已经陷入了这个缘定的外遇不能自想后,我这辈子的命可能属于两人,我与你的缘份就到今天为止了,对不起,请谅解我后半辈子的债!‘’

“我知道与杏花的缘分已到了后期,我就劝慰琐琐与娜娜的痴意挽回,我只是这样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爱杏花,它的成立正是我的命运吧!” 狗娃又点燃了一支香烟,他瞅着这陈旧空荡荡的老屋说:“老屋啊老屋,这难道不是你对我的惩罚吗?一个对你不虔诚的人最终还是依靠你,你不是惩罚我让我又回到了零点吗?”

听后,我一边是对杏花的气愤,一边是对狗娃的同情,可此时的我说什么好呢?老屋里刹时没了声音。

狗娃突然向屋檐上叽叽喳喳的声音望去,他认出还是那对燕子老窝,这几年它俩随着季节而一次次地冬去春回,哺儿育女,它俩在这个窝里面生活得多幸福美满啊!这时几许愁怅把夕阳已拉上了老屋的屋檐。

忽然,我的妻子喊我与狗娃过去吃饭,这是妻子事先给我说好了的,她说:“狗娃刚来,他那边锅灶上几年已不动烟火了,他走时相依为命俩人,来时孤零零一人,多可怜啊!就让他在这边吃吧。”

吃饭中间,女人总话多,从话音听出我妻子对杏花的所为非常愤愤不平,并总是不厌其烦地问这问那说:“杏花究竟跟了什么人呢?”

狗娃说:“城里Ⅹ厂一位停薪留职的职工,最近几年一直在包工。”

“那人难道没有老婆孩子吗?”

狗娃边吃边说:“谁知晓呢?起初,那人因为包工活常来项目部便认识了打扫卫生的杏花,后来常以教杏花跳广场舞就约会上了。”

我妻说:“你还有杏花的电话吗?”

狗娃说:“电话她一直没变,可已经再没必要打了!”

于是,狗娃与杏花的爱就这样结束了。

狗娃回到老屋后,琐琐与娜娜十分孝顺他,又放心不下他的孤单,常来看望。

狗娃也就渐渐地习惯了杏花不在的日子。

一年后,琐琐在城里买了新房,新房装修完工后,琐琐便把狗娃接到了城里的新房住,当琐琐把他与同一单位的姑娘倩倩相爱并准备结婚的日子告诉狗娃时,狗娃感到双喜临门,直乐得喜出望外,那双曾经看惯了世态炎凉的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欣喜之余,狗娃万没想到当初的他会有如此争气的一双儿女,更没想到与自己相爱半生的杏花却另觅新欢、弃他而去。

琐琐与倩倩结婚那天,这个日子又勾起了狗娃的回忆,因为这个日子,正是几年前狗娃与杏花离开老屋去城里打工的日子,狗娃翻来覆去地左思右想,杏花虽然可恨,但她毕竟同把一双儿女拉扯成人,在这方面,她的苦劳功劳是不可磨灭的。

为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狗娃便拨通了杏花的电话,他是想叫杏花前来共同庆贺琐琐的婚礼;再者,娜娜最近见过她一面的,听娜娜的话音,杏花现在肯定活得不怎么开心,她是为自己的作为后悔了。

可是,几遍电话都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然后, 琐琐拨了娜娜又拨,最终,杏花没有接通电话。

时间不等人,婚礼便在“情侣酒店”的二层大厅拉开了帷幕,我作为狗娃的邻居,与前来贺喜的队伍共济一堂。

证婚人正用响亮的声音宣读道:“各位来宾们,首先,我作为琐琐与倩倩的婚庆代表人,向每位在座的表示由衷的谢谢!在这火热的日子里,琐琐与倩倩即将承诺相伴一生的山盟海誓,现在,我正式宣布婚庆开始。”

顿时,全场响起了一片如雷的掌声……

就在这时,我妻子突然来了封惊人的短信说:“这个时候你千万别声张,以免影响婚庆,杏花在老屋里刚刚悬梁自尽了!”

作于二零一七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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