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人，人敬》

【敬人，人敬】

图文 / 牛老伍

忙碌，总是把不该忘记的东西偏偏就忘记了。而刻了骨、铭了心的物事，却又会不经意的从你忘记的心里忽然冒出来，仿佛告诉你，这只是短暂的失忆，你就觉得，深深烙在心里的东西，并未曾远去……

几天的假期，一下子放松了忙碌的神经，闲暇的心里，好像还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件事又想起，因为他那次短暂的偶遇，给我带来的领悟，却是长期深深影响着我。

——题记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想来已是家喻户晓，而“敬人，人敬” 这句话却鲜为人知。但是，如果把范围缩小到某个领域，比如美术家协会，比如说书籍书籍装帧艺术届，那么这句名言就一定是众所周知的了。这个句话，出自《设计》一书的内封，那一段金字塔形的文字，写着：“敬，敬人，人敬人，敬人人敬，敬人人人人敬，人敬人人人人敬人”。书的作者是吕敬人。

我和吕敬人教授有过一面之缘。吕敬人头衔很多，我当时所知道的就有：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央美术学院客座教授、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书籍装帧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全国书籍装帧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央各部门出版社装帧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插图装帧艺术委员会委员。是书籍设计大师、插图设计大师、视觉艺术家，AGI国际平面设计协会会员。

2006年6月上旬的一天，我和北京好友张先生聊及港台和大陆书装艺术现状时，张先生偶尔说起和吕敬人先生交往甚密，我很惊讶，奇怪，好像当代国内业界顶级大师居然离我们不远。我随口说道，能不能请吕敬人教授来湘授道?张先生竟然满口应承。

想想吕敬人身兼数十职，哪怕是一半请教授挂其虚名的，那也一定是日理万机。据说他还兼有央美研究生的课程，加上他那个文人的脾气，业界都知道，有钱也无法让他出来“跑穴”的。我想，张先生好面子，或许不好当场拒绝我，或者他和吕敬人教授压根就不曾“交往甚密”，所以也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数日后，张先生说教授答应我一天半时间，要我做好接待准备，并以湖南装帧协会名义邀请，除差旅费外，不受其他任何费用。我大喜过望，连连称谢，心中已经勾勒出教授来湘的大致活动安排：收费讲座，凭教授名气，定赢不亏，只是要装帧协会的邀请函，我得策划策划，到不了送协会一些入场卷好了。

赶到协会相商，人家说：“不会忽悠我把?就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业外人员就请动了大师?你没搞错吧?”我自豪的说：“你只管发出邀请函，这是敬人工作室的传真号，费用我出，当然，我是生意人，讲课我收取适当门票，权当冲抵差旅费，场地费。”协会的人或许人也?自然高人一等，肯定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马满脸堆笑道：“牛兄，你小子一毛都不要掏，我们协会就乘此机会开研讨会三天，其中一个上午听课，当然，你也不白忙，研讨会上注明你们公司协办，并破例如许你们参加本期装帧评比颁奖会，可以适当广告，如何?”

唉，谁叫他们是官，咱是民，我还要“公家”名义邀请，教授好安排档期。其实我请教授来还不就是为了“狐假虎威”，想赚湖南这些艺术师爷们的钱?看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还可以“一毛不拔”，美美的，我连忙说：“好啦，我也不抢你们协会的功劳，我们就来个双赢吧，你们主办，我们协办。”

谁说“好事不出门”?协会在出版系统大张旗鼓的宣传吕敬人教授来讲座，安排装帧评比的时候，湖南师范大学艺术系周老师闻讯找到我，一定要给他的学生争取教授讲哪怕一个课时，费用嘛，好商量。我一口回绝：“下午接机，随后安排卫视采访，晚上接风，第二天上午讲座，下午返回，您看，哪还有时间?”

“牛哥，你看，咱们这么好关系，加上几百人学生的薄面，你怎么也要想办法啊，这样的机会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啊!”

“唉，欠你的实在太多，我看能不能和教授说说，但是，你不要抱任何希望。”我和吕敬人并没交情，加上时间十分紧凑，我也只好这样敷衍和安慰周主任了。

周末(那时还是单休)，飞机很正点。吕敬人教授在张先生的陪同下，来到了长沙黄花机场。我接上他们，一边说旅途辛苦，一边描叙湖南的热情欢迎。当听到我婉拒师范大学艺术系的请求时，教授立刻做了个意外的决定，“小牛，取消下午的采访，立刻通知师大的有关师生，我们现在就去和学生见面，交流。”

我顿时傻眼了，行程完全破坏了，我求助地望着好友张先生，“张总，你看这行程已定……”，“牛哥，你按教授的意思办吧，除非他不知道，知道了学生的要求，他会取消一切与讲课无关的事情的。”教授的执意我无法拒绝，我一边通知装帧协会改变行程，一边通知师大周主任安排学生。

周主任喜出望外，等我们从机场到师大礼堂，里面已经是座无虚席，附近院校相关专业的师生也慕名旁听。整个下午，吕敬人教授竟然没有看讲稿，实际上也没有准备给学生的讲稿，但是教授侃侃而谈，从国内到国外，从现状到发展一一道来，同学们不时报以热烈掌声。

我坐在台下，也认真的听着教授的精彩讲课。也略懂设计皮毛的我，领悟到教授在给学生灌输一种设计的理念，设计的精髓，而不是那些设计实用技术和技巧。翻开我当时随手的笔记：“艺术设计的核心是理性，但本质却是人性。”，就可以看到教授他始终把“人”放在第一位，就不难看出为什么会有前面提到的“敬人，人敬”的那金字塔诗了，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教授会执着的改变行程了，来到学生中间了，因为他心里装着“人”，而且不是“个人”，是“人人”。

次日是装帧设计研讨会，对着投影机吕敬人教授作了精彩的专题讲座，遗憾的是，太专业，对艺术没有入流的我无法领悟深奥的讲课，但仍然再次体会到了“敬人，人敬”的主旨：“书籍形态的塑造，并非装帧家的专利，它是出版者、编辑、设计家、印刷装订者共同完成的系统工程。”，教授把书，从作者、出版、印刷……，到读者这样一个个“人人”线索串起来，融入到了艺术创作中，让写书的、做书的、读书的人们在装帧设计师的创作活动里得到充分的敬重。

热热闹闹的研讨会结束了，在我送教授去机场的路上，我拿起他送给我的那本《设计》，恭恭敬敬地请他在“敬人，人敬”的扉页上签上名字。从此以后，无论我是在生意场上，还是邻里之间的日常生活，我都把“敬人，人敬”放在心上，并发现，敬人，人恒敬之!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了，有很多好友从了过客，有很多伙伴从了路人，而我常常看着和教授的合影，想，此生只和吕敬人教授“偶遇”几十小时，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但“敬人”，这名字，和这名字的含义将一直伴随我此后人生的所有旅途。

2016年9月16日第二次修改 牛老伍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