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记

今年仲秋，天气干燥，气温自然和暖些，桂花也开的繁盛，香气馥郁绵长。武汉多年来进行的街边树种改造：广植桂樟、删减法国梧桐，此时节就见了成效，满大街上都可以吮吸到芳桂的浓馨，确也惬意。

记得有一天，我要到汉口某地某校去，清早搭车来到地铁光谷广场站。那入口处有两株高大茂密的桂树，枝叶间掩映着明黄的花蕊，繁密蓬勃，温香扑鼻，甚是惹人观瞻。习惯了行色匆匆的人，此时此地，均不约而同寻香观礼，驻足一时片刻，算作流连了。因为是周日，地铁头班发车比平日迟半个钟点，早来的人心情急迫的，看到、闻到这桂花，立刻就安定了，似乎连呼吸也平和起来。亲身体验到这些，不禁心生感叹。心里想着，几句浅白的诗句便诵记心头：

香自绿枝叶，绵延到糕糖，

桂花多作意，粒粒散芬芳。

会从树下过，恋物吐华章。

中秋佳时节，白露洗春光。

小诗实在也是纪实。我后来将它发到空间上，有网友说好温馨，我说是的。确实也是，惟有桂花才能勾起我心中温馨的感触来呀！

像桂花，开在秋中时候，此时里天清气爽，春华秋实，常常勾起丰收的喜悦。又为着这收获的喜悦心情，不禁联想到眼前的桂花，她何时结子、何时饱有子实累累、彼时又会有什么样人因之而欣喜？常听人说：春种、夏长、秋收、冬藏。

大约天地万物都循着四季的更迭、而养成了自家的作息时间。但也有例外，即如桂花，还有秋菊等等，它们似乎不在四季规划之列，特别之处，反而卓尔不群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成了绝唱，这是颂菊的，也有问菊的，譬如曹雪芹，他借黛玉之口，将菊花问了个哑口无言：“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自然之物生成这个样子，总归有它自然的道理，若是按照物理学作一番考究，也就能弄明白，只怕那时便少了兴味。春花固然姹紫嫣红，秋花又何尝不是素雅芬芳、相时而发？这一种理数，似乎也不是我在年近天命时去争道的。

丹桂吐芳一岁心，看取春嫣到秋离。

雄心宛在花如砌，浅埋孤芳绿枝低。

秋花惨淡营秋香，不比春花竟齐芳。

浓香散去子难待，为驻春色懒换装。

多年以前的二首绝句，那时候咏丹桂，该问的该想的，都已经过来了，以今时今日的我，大约不会再作是想了吧！

我原先在一家老国企工作，那家公司始创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当年建造的职工宿舍还有几幢在，红砖红瓦，清水墙勾缝，那工艺比现在不知要优异多少！当年栽种的树木，我却一直没有眼见过，也不记得有哪个老员工历述过，所以是不得而知。公司的办公大楼听说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别的都不说，倒是门前左右各种植的桂树，给我印象深刻。

这两排桂树皆是丛生，足有三四层楼高。因一边近挨着大楼，枝桠修剪较多，而这一边就修删很少，几十年来，它长成修竹一般，斜弯着躯干，形成林荫隧道。老国企，办公楼前都建有公示长廊，这里也不例外，于是你可以想见，那依斜的桂树，与公示长廊在空中合拢，使得底下阴凉无比。

这桂树总有一二十株，其中有几株是丹桂，每年仲秋时季，这里桂花开的格外鲜艳袭人。我们每天上下班，均要打公司门前经过，钻进桂花长廊，吸吮着甘芳的桂香，对一天的工作都起了向往，将一天的劳累洗涤一净，在我眼里，它们成了心灵的补给汤。

一年又一年，我们从桂树下穿过，看着它们开花、结果、子落，我们的青春也看过了。后来，公司不景气，全员买断工龄遣散，离开了那里，桂香只能在别处闻到、在别处回想。因为公司的不景气，渐渐衰败，于是当秋天里桂花香时，我又不免想起一年的将尽、收获的减产，那一段时日，心情总归是不佳，多了一些困惑，虽说还不至于消沉，但心里到底还是形而上的东西多，有诗为证：

木樨深红色，中有幽素情。

绿树云裳袖，飞花满天星。

独立在园圃，落落自珍惜。

春花秋已实，秋花开为谁？

只为酬时节，点点着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