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叨

“想当年……”这是奶奶的口头禅，也是她准备进行一场两小时以上的无中断演讲的开场白。一如大部分老人家，年过八旬的奶奶喜欢絮絮叨叨，她坐在客厅，对着一个人，或者一堵墙不停地叙说她当年的艰苦，情感饱满，滔滔不绝,新式复读机在充满电的情况下，比起奶奶的耐性还是得自愧不如。

我们难以理解奶奶的这种行为，说实在，即便是再有趣的事情，当重复八遍以上也变得没劲了，无论是说者亦或者是听者。我们期待今天或者明天的新鲜事物，过去的日子仅仅是回忆，我们没有那么多兴趣去提及。

直到那天，奶奶参加完邻家阿婆的葬礼后，默默地坐在廊道，看着尽头的门，一言不发地抱着膝盖盯了半天，窗外仍传来法师低沉的诵经声，规律的铃声一阵一阵摇响，白米掉落在地上溅落出哗啦的声音，奶奶有点稀疏的眼睫毛轻轻颤抖，我突然明白到，过去与未来于每个人都是不一样，我们站在一根几乎等长的时间轴上，处于不同的点，滑过不一样的长度。

听过一个笑话，今天我去参加完老张的葬礼，后天是李四的，下周还有陈五，所以我们把小学聚会赶紧办了，或许还能凑满一桌。

想当年，言笑晏晏，看如今，人各一方。

所以我要一遍一遍重复当年的事情，那些大食堂，存工分，发粮票，斗地主的岁月，只怕有一天，大家都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个一个时代，有过这么一批人。

那张被抚摸地发薄的黑白照片背后，是一个时代的见证。

奶奶做了一顿面糊，发浑的汤和粘稠地面团翻滚在锅里，盛了一碗，却是甜糯柔软，独特的米香萦绕唇齿，带着暖意。

“好吃。”我笑着回答。

“想当年……”奶奶扑哧笑开，挤起的眉眼闪耀着光芒，那个时代于我而言是历史，于她而言是一种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