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与窗前

我喜欢临窗的位置。不为的什么，总觉窗几明朗，可以托付任何心事。

有人说，幸福就是坐车的时候有一个靠窗的位置。

我很少出远门，所以这样的幸福来的很少。但凡坐车，我总爱挑那样的位置。趴在窗前看着人来人往，不同的景色从眼前疾速退后，像每个美好的默片片段，稍纵即逝。假如这个窗刚好有张窗帘，普通亚麻质地，凌晨时分的灰蓝，在阳光灿烂的午后，靠着座椅，闭目养神，感觉轻微的风吹过，阳光窸窣斑驳透过树枝透过屋瓦透过每个玻璃窗掠过我的脸庞。

我喜欢睡的床刚好靠近一个窗。可惜家里并没有这样的窗户。因着屋子是“下山虎”的构建，尽管有窗户，但却少了一种清幽的格调。窗外是鳞次栉比的座座房屋，是人来人往的跫音，是夜半“柴门闻犬吠”。这是一扇望不穿单调的月光投射不到睡梦的窗台。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应当是这样一扇窗：推窗而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葱郁的苍竹，风来时是竹影摇曳，雨来时便侧耳倾听雨打竹叶细碎的声音，日出看阳光从罅隙里温柔洒落，夜幕降临便看月上梢头。我想我更多喜欢的是古时小楼阁的那扇窗。凭窗远眺，望尽江南路，有小桥，流水，人家。“佳人当窗弄白日，弦将手语弹鸣筝。”有那么一个婉约的女子对着浩瀚的天际静静地弹弄一曲相见欢，叹一曲别亦难。每每想起这个情景便觉得好美，好美。与现在的落地窗相较，后者反而多了一份冷漠和孤寂。我怕站在那样的高台，冰冷的玻璃上映着自己，是要看风景还是秒秒在审视自己，面对自己？

友人就可以曾问我，是喜欢窗户还是喜欢窗外的风景？我想，窗和窗外的风景是不可分开的。有个建筑师说过“它（窗）是一个画框，花园永远在外头。”而明代李渔亦说，“同一物也，同一事也，此窗未设以前，仅作事物观，一有此窗，则不烦指点，人人俱作画图观也。”窗外的风景赏心悦目之余，看风景的窗台必添了几番趣味。没有人会不愿意闲坐在一窗前静观一花，一树，一世界。难得，清欢。

还有一种窗，我一直在追寻着，艳羡着，惋惜着。它是世界上最美的窗，最难得的窗——眼睛。人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世间难得有那么一双眼，它清澈如源头活水，它真诚如玉壶，它纯洁如春阳白雪，它善良如菩提。那么，透过它，你能看到一颗最美的心，人世最美的风景。一个人的真、善、美可以从眼神里解读出来。小孩子的眼神，那种未谙世事的纯真，在黑色瞳仁里闪烁着一份亮晶晶的清透，这样的心灵是不受尘世污染的。当然，这一切也可以与年龄、经历无关。一个懂得过滤与沉淀自己内心的人，他的最美依然蕴藏在眼里。

“独卧南窗榻，悠然五六旬。”有一天，我会静守着一扇窗，目光与年少依然，我与时光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