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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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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红踏青,自古已然。

仕女春日

然而,古代的仕女大都深居高堂大屋,心中满怀渴望,却受拘于男女授受不亲,常常“养在深闺人未识”。面对大好春光,只会站在闺阁眺望吗?

非也。

其实,古人对春天尤为渴望与敬重,不似现代,科技发达,交通便捷,古代女子出游受诸多限制,有的几无可能。但他们却有自己的方式,或游园赏春,或楼台赏景,或弹琴喝茶,一样把春日过得色彩斑斓。

仕女所谓出门或者游园,大都近在咫尺,抑或家园附近,但蜇守一冬,为了与春天的气息相称,仕女们从清晨开始,便梳妆打扮,她们似乎更加介意“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明仇英《贵妃晓妆图》有极细腻刻画。为了美,场面十分隆重。贵妃非常专注地对着宝镶花镜梳妆,一面让人到庭院里采摘鲜花。除了施粉抹香,戴上黑缎镶点翠凤戏牡丹钿子,插上清点翠头簪,还要在发间簪上鲜花,然后套上青绿的粉红菊蝶纹闪缎棉袄,可谓一场隆重的出行。

万事俱备,嘱眷属带上赏春的茶水点心棋琴,便可以出门了。

她们在园子里,或者临水的亭阁,一边欣赏风摆柳丝,鸳鸯戏水,一边看花红叶绿。真乃“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在和煦的春风里,他们三俩成群,或歌或舞,或弹琴,或作画。

赏景喝茶,也是宫廷和大户人家常见的景象。仕女们喝茶也是非常的讲究,有的用黄地珐琅彩桃花纹茶杯,有的则用牙雕玉兰花式杯,且小仙女们只喝景德镇窑青花缠枝牡丹纹罐装的花瓣上的露水,精致之极。

这是一年中最惬意的时光。“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小火煎茶,创造出一段精细雅致的时光,在歌舞和春景的情境中,边对奕,边用心感受闺外美好的一切,任时光匆匆,也算不负春光了。

最富诗意的场景是月下寻梅。仕女们相约在皎洁的月光下,三五成群到园子里赏梅。春日月下,寒气袭人,梅花却格外让人欣喜,寒冷中吐出阵阵幽香。她们不惧寒冷,相互追逐,在月光下四处寻觅盛开的梅树,争先恐后找到茂盛的花枝,呼喊着同伴,性急的直接拉到跟前左嗅右嗅,有的干脆采摘下来带回闺阁,嬉笑声娇嗔声在月下纤细而温婉。

《牡丹亭》《游园》中有一幕,主人公杜丽娘和丫鬟春香春日游园,被眼前的景象惊诧了。春光袭人,好不自在,只见她秀发轻垂,步履娇羞,眉目转盼,生动反映出走出深闺的少女喜悦。[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春风摇漾,如细长的游丝吹拂,摇动着少女心扉。她感到风吹黛云,有发丝飘散,便停下来慢慢整理头饰,没料想一旁的菱花镜,竟把自己的半个脸偷偷照了进去,羞得她赶紧转身,连发髻都歪在一边。香闺赏春,如何能把自己娇美的身姿展现给人看呢?人与春,情与羞,生动而细腻,与浪漫春光融成一片。

红楼梦中,大观园众小姐赏春更是别具一格。

宝玉和众姐妹搬进大观园正是春天,百花争妍满园芳,众美人书丹青画春意,成立诗社,非常热闹,她们吟诗作对,赏花弄春,不拘一格,雅致而具诗情画意。其中一幕写到,薛宝钗在灿烂的春光前,一改往日的刻板严肃,一个人在花丛里扑蝶,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展现出他不为人知天真活泼的一面,让人看到桎梏下的另一个薛宝钗。

宝玉和黛玉则在春光里共读西厢,你便是那倾国倾城的貌,我便是那多愁多病的身,自此心照不宣,引为知己。花落指尖,心有回想,如此唯美又有哪个不思春?

最浪漫的画面,是史湘云醉卧芍药: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 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这是红楼梦最美的场景之一,花团簇簇的芍药花中,自性地躺卧着一个酒醉美人,史湘云自在任性,憨态可掬,是这春日里难得一见的风流率真。

至于民间百姓,杜甫有诗写道:“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无边光景一时新,晴好天气,仕女们鲜衣素马,纷纷来到野外赏景游玩,有的荡秋千,有的斗草。《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唐时京城长安,每逢春天,仕女即联袂郊游踏青,路上遇到好花,就在花前铺席藉草,围坐一圈,并插杆结索,解下身上的红裙递相垂挂,权当作野餐的帷幄。

有些地方的女子在赏花时做比赛的游戏,看谁采的花更多更新奇,谁头上戴的奇花多,谁就赢。青春少女则喜欢在花枝挂上写满祝福的花签,祈求一年里花开得更加灿烂,自己的愿望能实现。后逐渐演变成了一个风俗节日“花朝节”,即花神节。诗云:“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有奇思的女孩子装扮成花神,坐在花车中,鹿牵着花车,一路行走柳荫花丛,好不浪漫。

江南则有插花饮酒和插花燃香的习俗。仕女们一面插花,一面饮着香醇美酒,一面欣赏万紫千红,物我两忘,尽兴方休。插花燃香源自五代,“对花焚香,有风味相和,其妙不可言”。

可见,古代仕女对春天有着各种花式玩法。尽管礼教沉沉,恰春光乍泄,年华尚好,赏心乐事何其多,再多的藩篱,岂能难阻挡春天放飞的心。

至于跟随其中的怨春怜春伤春,则是春天在仕女心中的另一种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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