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送哥

（我热衷于把这个小故事奉献给这个时代每一个都将会有两兄弟{妹}的孩子们）

十一年前我七十四岁的妈妈睡在床上作最后的弥留，她已经半昏半醒，糊里糊涂，我蹲在她床前握着她冷冰冰的手问：“妈妈，我是哪个啊？”妈妈睁开刚刚还死睡着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你是送哥啊！（我舅舅的名字叫送弟）送哥，你来看我呀！咦——”妈妈说完这句话后又闭上一双窝陷的眼睛。过了一下她又醒过来，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我握在她手心间的手说：“送哥，你不是刚刚去放牛了吗，哪又回来看看我啊？”我说我是她儿子，妈妈又说了两次，“送哥，送哥！”

妈妈没有弟兄，送弟舅舅是我堂外公的小儿子，很小就总是打赤脚去看牛，路过妈妈家门口时，妈妈经常把烧熟的年糍粑拿出来给她衣不蔽体的送哥吃：还帮她送哥打草鞋给他穿······后来父母早逝的舅舅就成了我妈妈的继哥哥，继哥哥后来娶得的妻子就成了妈妈的亲嫂子。妈妈每次回到她娘家，舅妈都亲昵地叫妈妈“我嫚姑回了，我嫚姑回了！”送弟舅舅也一直叫我妈“妹妹”叫到他去世那一天————这个故事就是舅舅去世的那天妈妈告诉我的。

我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这个故事牵扯到我和姐姐小时候的一件事来······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记得我偷了（亦或是拿了吧）我唯一的姐姐夹在木箱子里一本书中间的一扎零碎钱中的五角钱，姐姐几乎是恶狠狠地骂我：“你手拐了，偷我的钱！”（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对不起姐姐）妈妈当时就听见了，她面无表情地指责姐姐道：“姐弟家不要这样狠心，到你嫁出去以后你会后悔的！”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很低沉，她似乎已经预感到我和姐姐不协调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姐姐出嫁以后才改善。

在妈妈去世后的十一年里，我一直思忖着一个问题：能够把一个兄弟记在自己心中一直到临终那一天的到底靠着什么？是童年里那些难以忘怀的往事？是内心里一种自小形成的善待于人的友情、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