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保护的名义

在这个季节，在这个世界的第三极，精灵们又进入了他们固有的跋涉产子时间。千万年来，这个过程中都没有改变，直到今天，他们被迫要做出一些调整。之前看到央视的跟踪报道，科学家们要近距离研究藏羚羊，怎么研究？

就是刚好抓住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在它们的迁徙途中准备拦网，要给部分羊儿戴上项圈。这种项圈其实就是一个卫星定位跟踪系统终端装置，通过它和北斗导航系统，了解羊儿的行进路线及迁徙情况。介绍中说，这种项圈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什么项圈材质是用牛皮做的保证一个舒适度啦，配有一个可以续航一年多的小型蓄电池啦，每多少分钟会自动发射一次信号被我们接收到啦……看着看着，小鬼心里总有种奇怪的难以名状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好吧，现在我就把我心里想的写下来。

在这个节目里，电视屏幕下方有一行字给我印象很深：更好的研究，为了更好的保护。大致就这个意思吧。对于这个理念，我一直在思考，真的是这样吗？我们知道，藏羚羊迁徙产子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也不是几届国家领导人的事情，还不是几个朝代的事情，而是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自古以来就一直是这样的。动物保护、保持动植物多样性，诸如这些个提法和所谓的宣传倡导，应该是近几年才出现的吧。我们对它们的研究越深入，就一定能更好地保护到他们了吗？不一定。

在我们之前，在这个科技之前，我们的先人们对它们的了解并不会比我们多，可它们照样生活地很好，甚至比现在都生活得好，因为那个时候没有污染，没有现代文明的破坏，活动范围和生存地盘也没有被侵占。

你能说现在我们给它们的保护比我们祖先给它们的保护更好吗？恐怕我们的研究本身就已经打破了对它们的保护，还自诩为了保护它们吧。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当我们给它们戴项圈的时候，首先要捕捉到它们，然后要控制住它们，再按照我们的意愿给它戴上一个美其名项圈其实就是个冰冷的电子机器。那么，精灵们为了回避我们这些生人，为了避免自己落入被当作实验一样的境地，它们也聪明地在改变着自己的迁徙路线，在调整着自己的行进姿态。

本来它们是走山谷的，现在因为那里有人，于是改走山坡；本来它们是走阳面的，现在因为那里有拦网，于是改走阴面。它们要是会说话，也许会说出难听的话来，你们人类过来干嘛？不是给我们迁徙产子添乱吗？我们以前一直走得好好的，要你们来直播干嘛？你直播拍摄也就算了，干嘛还要在我们的经过之处东弄网西架杆？

所以，对于它们真正的保护，最好的方式究竟是什么？问题在哪里？问题并不在于我们对它们生活的了解有多少，而在于我们介入它们生活的程度有多大，这个才是关键。介入生活的程度，换一个词，就是“干涉”。你干涉它们越少，就对它们保护越大。

你完全不干涉它们，就完全保护了它们。不要小看这些野生动物，不是我们人类侵占了它们的家园，它们不会在我们的生活场所中出现；不是我们人类破坏了它们家园的生态，它们不会对人类做出反应。即使没有我们人类的存在，没有我们所谓的“保护”，它们照样能够依靠自己和自己的生态系统存活下去。在我们发现它们之前，甚至在我们来到这个地球之前，事实就是如此。

什么叫研究为了保护？不要给自己找借口，我们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科技，为了实践自己的好奇，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为了证明自己的地位，以保护的名义。也许小鬼的话有点过激，还也许有人会说别这么书生气，人类自身的进步和完善当然需要有外界事物为此付出代价，此消彼长，不也正常？对此，我想说，我们都已经被现代思维所奴役，我们都已经麻木了，还自以为是，其实我们早已无法分清是非黑白，因为我们的真心本性已经被厚重的灰尘所掩盖，我们的判断自然是错误的。掩盖越严实，真理的阳光越无法照到，这是必然的。

其实，通过科技手段研究野生动植物，这在人类文明进程中不过沧海一粟。再比如我们对这个物理世界的改造，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弯曲河道，我们因为种种自身的原因把它强行改道拉直；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高山湖海，我们因为种种自身的原因把它们强行改造开隧道围湖填海；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地球生态系统比如沙漠，我们因为种种自身的原因把它们强行改造种上植物开辟公路建造城市缩小它们的面积……

我们在展示自己主观能动性的同时，还自觉不自觉地显示着它魔鬼的一面，那就是：肆意放任般的无视自然。如此无视自然可以，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也许都可以，但是，但是——在这之后，恐怕我们要为自己曾经得意的“作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包括我们自身的存在。也许只有当自然要把所有的作品重新格式化之时，才是我们集体思考悔过之日。

羊儿们，不是我们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