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背影

老爸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总是匆忙的背影，难得有见他真容的时候。

记忆中老爸的背影衰老而瘦削，肩不见宽膀不见圆，没有一点现代男子汉的伟岸气势，且表情总是严肃脚步总是匆匆像一阵风一样来回呼啸，以至于我们老鼠怕猫一样见他就跑。然而，总是严肃的老爸却有着最为慈悲柔软的内心；老爸爱哭，杀个鸡也要哭天抹泪。老爸心软，看见乞丐往往追出去好远把钱塞到人家手中。老爸善良，剩饭剩菜都他自己独享而绝不让我们沾边。老爸舍不得花钱却大把的花在我们身上，老爸没有任何业余爱好却喜欢随着我们摇摇晃晃，甚至不惜抹下他那张严肃的面孔和我们五音不全的哼哼唱唱，唧唧歪歪。

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只要听见哪儿有好医好药老爸一准找去而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远。一次，老爸带我远赴外地看病，一路上不眠不休的看护着我生怕我有什么闪失。当我舒服的在火车卧铺上一觉醒来，才发现老爸竟然一夜没睡，他爬在车窗上的背影随着车身的摇摆晃荡着，那么瘦削那么苍老那么疲惫沉重。花白的头发已然在他的头上肆意飞舞，这是我第一次从老爸的背影中读出他内心的悲伤；我知道他是害怕有一天会突然失去我。

还有一次老爸住院我赶去探望，病中的老爸不但没有面露悦色反而板着脸轰我快走，在我不舍的视线中，老爸快乐的背着双手轻快的往回慢跑，那穿着斑马线病号服的背影在医院走道斑驳疏离的阳光中若隐若现，若即若离，衰老而又瘦削，像极一株历经风霜的残破不全的老松，我忍不住数次鼻酸。

最后一次见老爸的背影是出国上飞机前，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老爸想着他的心事、我憧憬着我的未来。临别前老爸不善于拥抱也羞于任何亲热的举动，他只是伸出他的大手摸摸我的头发哑着嗓子说，别想家。我说不出话只拿两眼盯着老爸拼命点头，老爸的眼睛红红的始终未掉一滴眼泪。不分昼夜的忙碌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发暗，颧骨也更加高耸。末了，老爸轻轻推我一把竟自己转身迈步，我看见，老爸的背影在机场高大雄伟的大厅里显得如此瘦小无助，两肩高矮不齐且微微颤抖，我多么渴望老爸能回头再看我一眼，然后我能笑着对他挥手。老爸没有，他径直走着，步履蹒跚，直到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