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儿们的叫声

夜，静静的。

月亮还没升起，只有几颗星星在深沉、乌黑的天空上眨巴着眼睛。

几只蟋蟀，在窗外时断时续地唧唧叫着。

此外，既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

要么，还有几丝热乎乎的夏风，夹杂着花草的芳香从窗口袭来。

夜，这么静，初夏的气候这么适中。我习惯地坐在窗前的书桌傍，翻开书，一页，两页……

正当看到入神处，一种声音打破了我倘佯在书中的美境。

先是从很远的地方，极有节奏地传来哦——哦哦，哦——哦哦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呱——呱呱；咯——咯咯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一阵高似一阵。

喔！这是蛙儿们的叫声。

有牛蛙的哦哦声；有青蛙的呱呱声；有雨蛙的咯咯声。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组成了一支交响曲。

嗯！沉睡了一冬，又郁闷了一天的蛙儿们，是应该高兴高兴了。

可怜的虫豸们！也只有在这气候适宜的短短夜间，才敢如此大胆地，而尽情地欢叫。

人的感觉，大多是由心情决定。出于对虫豸们的怜悯心情，便在那噪杂声中似乎听出了一支由它们谱写的，只有它们能够听懂的乐曲。

牛蛙像是乐队的乐师，只要它发出哦哦的节拍，青蛙们就扯着嗓子紧跟着呱呱地唱起来。

雨蛙只有在青蛙的歌声快要停息时，才清脆悠闲地奏上几声咯咯的弦外音，好像是个短笛伴奏家吹奏了一段助曲。

蟋蟀大概是给雨蛙的“笛声”感动得勃然大发抒情，也唧唧唧地、欢快地叫了起来。它的叫声清脆、明亮、婉转。犹如高级琴师弹奏的伴音。

我被它们激情满怀的交响乐曲感动了，随手合上书，轻轻拉开了门，坐到了一个较高的草坡上。

这时月亮已从东方升起，虽然只有鹅毛窄那么一条儿，也给我带来了明快的感觉。

我想望着月儿，想静静地听了一会蛙儿们的交响曲，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好馈赠……

突然间，乐师像是晕倒了似的，整个乐队的演奏嘎然而止。

夜，又是一片寂静。

尽管蛙儿的叫声毫无头绪，但一经听出点门道，就舍不得放弃。

为了再度欣赏它们的演奏，我侧着耳朵，坐在草坡上等了很久很久。可它们像是偏偏与我作对，就是不肯再度演奏。

此时，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四周又是一片漆黑。

我只好扫兴地回到书桌旁，去书中寻找欢乐的境界。

刚看了一页，蛙儿的叫声又爆发了。

哎！真坏！想你们唱时却不唱，不要你们唱时又乌七糟八地乱奏一通。

随着心情的转变，我已听不出它们的噪声中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先前的一丝好感也给它们吵得荡然无存。

我离开书桌，在房间里踱起来，被噪声闹得难以宁静的心情才好了许多。

忽然，想起了影院中的一个场面：大家正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就有几个油头滑脑的青年却评头论足起来。一个说：“这下完了！肯定要死！”

另一个说：“不得死！我看过一回。是人家把他救走了。”

还有一人接着问：“谁救的？”

当观众都用厌恶的眼光盯着他们时，他们才不敢作声了。

可没过多久，他们又争论起来。要不是观众大声怒斥，他们将没完没了。

想到这儿，我骂道：“蛙儿们！你们吵个啥？光明时，你们不敢唱那陈词滥调；黑暗时却喋喋不休地念着，使人听了心都发麻的鬼扯经；气候变了你们不敢叫，只好藏到泥土中保命；气候暖和了你们就跳出来大肆干扰人们的正常生活。”

这帮该死的东西！我给它们吵得无法再想下去了，只好用手捂着耳朵，不住地摇头。

过了一会，我冷静了下来，想起了一位导师的格言：“走你的路！别理睬他！”

我又一行行地向书中看去……

当我感到疲倦时，抬头向窗外望去，曙光已经映红了窗帘。啊！光明——文明！

这时我才发觉蛙儿们的叫声已经消失了。

虫豸们！你们为什么不唱了呢？在这光明的天底下，你们也会感到羞耻？

如果你们还没叫够，就请你们躲到阴沟里去嗫嚅吧！

你们的“呜咽”声，在文明的天底下，是不会有市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