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叶

我的花瓶总插着几束绿叶。

我爱栀子树，不仅仅因为花的素雅、芬芳；我爱它，因为我更爱叶的厚实、清醇、顽强又不失高雅。

那年栀子花初绽，我同时抱来了一只洁白的小狗和几株青光流彩的栀子叶。小狗已早离我而去，而更多更绿的栀子叶却陪伴我至今——从不忍离我而去。

那是一个狗肉滋补壮阳的寒冷冬季，又是一个雪儿飘香的冬日。我攥着几绺狗毛痴痴地守着栀子树哀哀地哭。哭掉了一年的冰雪，哭响了整树的绿叶。从此，栀子叶走进了我的书房，在花瓶里抽出了一丝丝素洁清纯的相思；然后又让我送回泥土，生根发芽，再让它走进我的书房……

我同栀子叶一直就这样厮守沟通着。不知不觉中，我长成了一个抱负不减渐又增多忧郁的青年。我的眼界扩大了，委屈也多了，现实中有太多格格不入却又不能不入的烦恼。渐渐地，几近孤傲而又怨愤的花季缠绕着我，噬虐着我。我不时地多愁善感又不时地冷若冰霜。

在一个结着无限情愫而又多雨的夏日，我同莲相爱了。在如雪的月光下，我随手折了一束带着花香还沾有雨露的栀子叶双手送给了莲。月光下，莲是超凡脱俗的——莲是个涉世未深，天真清纯的少女。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梨花散尽的冬日。尽管北风呼啸，冰雪压地；栀子叶长得仍然绿意绵绵，青拔倔强，却又不失根基。莲却枯萎了，世俗终于摧垮了她的毅力，摧毁了她对爱的专一。她说她恨，恨那绿色难减的栀子叶，恨那似乎练达而又高傲不屈叶的居士。

我从花瓶里又一次送走了结着相思情种的栀子叶，小心翼翼地把这高雅不屈的情人埋到了雪地。因为我相信来年春夏，栀子叶便会更加繁茂青翠地从枝上绽出；或许还会结出几朵白净高洁的栀子花……

至今，我厮守着栀子叶！

——方胜

1993.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