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荆轲塔
四年前一个秋风萧瑟的日子，我有过一次特殊的旅游，是坐着本村文友的柴油三轮车去，专程去拜访荆轲塔。
出我所在的县城，往北100余里，就是河北省易县县城西南大约5华里的荆轲山。马路边上有提示牌，那个村子就叫“荆轲山村”。不宽的水泥浇铸路，周围并不见群山起伏，荆轲山是低得不能再低的丘陵，或者说是一个比民间丧葬阔气的坟丘。据说这是当年用沙土堆积而成的，设计师应是燕太子丹。近前，塔下是面向东方的一座汉白玉塑像，题四个字“义士荆轲”。看上去荆轲高大魁伟，相貌堂堂，并非杀气甚重的刺客，少了侠骨自然就缺乏精气神儿。因为是尚未开发的旅游景点，在秋风瑟瑟中，山上的草已枯黄，灌木也没有了生机，连个放羊、打柴的人也没有看到，可谓“天苍苍，野茫茫，不见风吹草低和牛羊”。荆轲塔占地大约两千多平方米，在塔的四周用青砖漫地，有现代增修的痕迹，大约是乡下建筑队的粗活儿。事前查了查资料，此塔高26米，须弥座八角十三层，砖木结构，每层八隅各悬风铎，第一层较高，有的砖已满足不良游人流芳千古的滥刻心理，甚至被拆走；塔的南北东西四面辟有假门，乍一看还以为年久失修而采取的保护措施，其斜面有直棂假窗，有的已经腐朽；顶部的铁塔刹，与当今近乎复制的高楼大厦迥然不同。两千多年前，燕国的太子丹在易水河边送别荆轲后，在此堆衣冠豕，该塔应是金代1103年所建，以后金国、元朝、明朝、清朝都有加修，可惜现在看不到石象生了，我们保定的定兴籍元朝帅将张柔栽植的松柏也荡然无存。但在历史长河中，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确实是各朝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据说以前每逢清明节，当地和远道而来的官民，在此举行隆重的招魂仪式，荆轲塔也就叫“招魂塔”了。
燕山从东南到西南依次呈弧形排列着五座塔，它们是燕子塔、镇灵塔、黑塔、白塔和荆轲塔，全是纪念战国时燕国历史人物的。我所居住的满城县城，曾是燕赵两国一个分界线。燕国的都城在北京的玻璃河一带，易县成为燕国的下都。燕国在燕昭王时代由弱变强，定兴、满城都有燕照王招贤台的传说，当时我们县郭村的郭隗有幸成为燕昭王的老师；燕国因为有乐毅等文臣武将，一度占领中山国北境，即现在的唐县、望都一线，那便是燕国的南境。燕国在太子丹时代已经大走下坡路，他自己都委曲求全到秦国当了人质，归来也希望像越王勾践一样报仇雪恨。此时已是战国末期，秦军势不可挡，攻下赵国后，直指燕国南界。燕国来了一位游侠，受到重量级国土田光的推崇，并被引荐到太子丹那里——荆轲做梦似的成了太子的座上宾，香车美女一应俱全、随心所欲。现在看来，只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或者说太子丹正需要这样一个可以调教的杀手。太子丹是下了本钱的，荆轲称赞某歌女的手，太子丹命人把歌女的手砍下端上盘，还让荆轲扔金豆子来开心，如此如此，让荆轲感激不尽。
是荆轲主动请战刺杀秦王的。于是，一个又一个生命在谋杀中化为历史惨淡的记忆。秦国叛将樊於期战功卓着，据说是蠡县南庄村人，他是为成全荆轲，自刎而让荆轲带上他的头，以增加刺杀成功的筹码。田光知道太子丹的忧思，为了做到天衣无缝，以死来保证荆轲刺杀的隐秘性。燕国几乎举全国之力，助荆轲马到成功。天下无敌的匕首是太子丹用一百金从赵国徐夫人那里买来，再让工匠用毒药煨淬，应是见血封喉，纵是天子也无回天之力。荆轲此行还要拿割地当儿戏，献上督亢图，把现在我们保定的的涿州、易县和廊坊的固安一带恭手相让，以麻痹秦王。图穷匕首见，不知荆轲事前如何的演练，反正不是专业的敏捷，竟让秦王成功逃脱，自己反被乱杀，助手秦舞阳也这样结束了死亡之旅。秦王恼羞成怒，先在易水之南大败燕、代联军。燕王率精锐部队退守辽东，情急之下，他也算采纳大臣意见，杀死谋刺秦王案件主犯太子丹，满心希望讨好秦军，可秦军并不买帐，来个穷追猛打，燕王被俘，“中国”实现了统一。荆轲好友高渐离，也是我们的老乡，据说是定兴县高里村人，他国破家亡之时，与秦王撞个鱼死网破，当可圈可点。相比之下，荆轲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但空有一番“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慷慨，虎口拔牙的事光靠拍胸脯不成的。你干什么不吆喝什么，没有金刚钻你别揽这瓷器活儿，吃了喝了玩了人家的，节骨眼上不中用，不是窝囊透顶吗？
荆轲塔上可看的文字不多，塔旁的残碑依稀可见清乾隆年间的字样。历史上，确有文人墨客把荆轲当作不断翻版抒情的题材，司马迁的《刺客列传》荆轲赫然其中。陶渊明的咏诗最有名气，“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说中了要官；刘克庄“空贵千古恨，不中祖龙胸”，道出了后人的惋叹；陆游“悲歌易水寒，千古见精爽”，是与作者的豪气密不可分。易水河流淌过千古悲歌，流淌过豪杰传说，冲刷不掉荆轲的名字。但荆轲不是涞水的祖冲之，不是清苑的赵匡胤，不是定兴的王实甫，也不是安国的关汉卿，我觉得他只是人们茶余饭后排解不满的一个谈资，或是人们幻化出的反抗强暴的英雄原型。
听说，现在荆轲塔当作景点对外开放了，有时间一定再去看看。想象着这个季节，易县县城南边的水是清冽的，但缺乏的是气势，缓缓的，浅浅的。我们要感谢当地民众的守护，守护着千百年来关于荆轲的历史故事，也愿更多的文化不断浸染着我们脚下这块燕赵热土。
（原创作者：靳文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