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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工分到祠堂小学

推荐人:汤胜星 来源: 阅读: 7.97K 次

随着时光的流逝,日子的远去,我们的童年被岁月涂满沧桑,消失在时空隧道。只留下对苦难的追忆和苦中作乐的点滴浪花成为心中永远的思绪,随风飘散…——题记

从记工分到祠堂小学

幸福的童年都是一样的,不幸的童年则各有各的不幸。我们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我的童年虽不是苦难的童年,但仍然是在吃不饱饭的状态下度过的。那些日子总能让人难以忘怀…

生产队虽有数百亩良田,但人民公社的生产制度严重束缚了生产力,社员们出工不出力,生产工具落后,生产效率低下,产量很低,碰上天灾就要绝收,完全靠天吃饭。我们生产队不大,十余户人家,每天早晨生产队长要挨家挨户喊大家起床,然后分配当天的劳动。劳动成果是靠记工分来确定的,每个人的分值是定好的,男的壮劳力是十分劳力,就是说他劳动一天记十分,年纪大点的有九分八分不等,女劳力也是根据身板力气定分值,青少年则减半。每天收工后,吃完晚饭,生产队会计都要挨家挨户去喊大家,“记工分咯!”等人们收拾好碗筷,懒懒散散,陆陆续续来到会计家,大半夜过去了,会计则是先来的先记,后来的后记,每个人当天做了什么事要报出来,会计在账本上给你记上相应的工分。有时农忙白天干活很累,两三天记一次,每个人要回忆昨天前天干了什么活,还要有相关证人证言,会纠缠到半夜去。

除了劳动记工分,其他也有记工分的项目,比如当时化肥少,都是靠积攒农家肥,队里有队屋,队屋里有化粪池,每家每户的屎尿都要归公。一桶粪记两分,一桶尿记一分,屎尿归入队屋化粪池时要找个证人,晚上记工分要作证的。生产队的牛是分到各家各户去放的,也有固定的分值,还有生产队干部出差也是记工分的,队长到公社去开会都要记六分,很是让整日辛苦劳作的社员羡慕。

一年下来,劳力多的人家工分就多,劳力少的人家工分少。到了年终,会计把全年队里的收入和打下来的粮食总产量统计起来,除以总工分,就可以算出每个工分能分多少粮食分多少红。队里除去上交国家的公粮,其实也剩不了多少粮食,因此每家分到的口粮并不多,分红更是少得可怜。分红最少的年份是每工分值一分钱,全家一年的收入就是几十块钱。过个年都不够,来年一年到头都要靠借贷过日子,有的人家平时在队里有借款,到年终分红反而是欠账户。常年累月积下来,欠账不少。后来农村实行联产承包,公社改乡,生产队改村,那些欠账户的陈年账一笔勾销了。

我们家虽兄弟多,但父母让我们每人都去学校读书,因此家里挣工分的就少了,但是周末和寒暑假要多干活,斫柴啊,放牛啊,农忙时拔秧、割禾、栽田啊,这样的活都是要干的。粮少人多,日子要算计着过,否则青黄不接时就会揭不开锅。早饭和晚饭是喝稀粥的,只有中饭才能吃干饭。稀粥太稀,母亲经常用自留地种的荞麦、南瓜、红薯和稀粥一起煮,这样又能吃饱又能干体力活。母亲在河沟里田垄里隔三差五弄些泥鳅啊鱼啊,父亲也经常在外做些手艺活,能挣一些外快。我们就是这样被拉扯大的。

到了读书的年龄,自然要去学堂里读书的。1976年9月1日,我将哥哥读过的一本旧课本用双手捧着,上面平铺着一块五毛钱,怀着虔诚的心,走着碎步小心翼翼的去螺丝丘学堂里报名读书。生产队没有像样的小学,当时的村办小学是放在社员家里,谁家房子空一些,就摆几张课桌一块黑板当一下学堂。老师也只有一个,是我的堂婶。她教一年级和二年级,教学模式是复式教学,一年级学拼音a、o、e时,二年级就写字,二年级学加减法时,一年级就临帖。就这样来回折腾。

刚开学一星期,我正在和一帮小屁孩坐在林家老屋我奶奶的堂屋里玩耍。我望着墙壁上一张《红灯记》的海报墙画沉思,画中李铁梅高举一盏红灯,英姿飒爽,画名叫做《做人要做这样的人》,我想,我是男的,长大后怎样才能做这样的人呢?突然大人们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逝世了,当时我们虽然还小,但也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生产队干部马上宣布公社指令,一个礼拜内不准有娱乐庆典活动。于是露天电影放映计划全部取消,我们在学堂里也不准做游戏和唱歌…

到了二年级,学堂搬到了林家。就在我家隔壁,教室先是放在黑仔的厨屋,后来又搬到对面的队屋里。队屋一头是我们的课桌,一头是碓。到腊月二十几,各家各户蒸糕熬糖的时候,队屋是最热闹的,因为必须用碓舂米。两个人踩,三个人筛,踩的都是青壮年,筛的都是中老年,一箩一箩的糯米,就变成了雪白的糕粉,挑回家放在蒸笼里一层层撒上,又香又软的糯米年糕就蒸熟了。清明艾叶粑、端午箬皮粽、七月半的碱水粑,队屋一年到头都是忙的,直到碾米机的出现,碓才下岗,队屋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只能作为搁置废弃物的仓库使用。二年级时要勤工俭学,我们上山打栗子,下田捡谷穗,到处搜集破凉鞋破套鞋,与“铃铃磕”抢生意。然后把战利品堆到队屋里,交给学校,由老师一起处理。

在家门口读了两年就要升三年级。必须到离家好几里地的大队小学去,学堂设在珠下港胡氏祠堂里。祠堂外墙用白石灰粉刷得洁白,正门上书“广洲小学”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祠堂一楼有四个教室,一年级到四年级,还有一个大天井,五年级教室在二楼。

我们小小年纪早上很早起来,背上书包,走过仓下畈田垄,翻过对面一座山,穿过塘口和罗家畈两个村,再过一条独木桥,就到了学校。由于太远,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用玻璃罐头瓶子装一点点头天的剩菜,带米到学校,学校食堂负责做饭,柴火要学生提供,每周的劳动课老师就组织学生斫柴,因此有劳动课那天,我们还要带一把柴刀去学校。下午放学后,同村的要一起结伴走,因为一个人翻过那座山是有点怕的。有时候碰到“关学”就惨了,小伙伴们都走了,留下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只好弯道官田畈走何家堰回家。

读到五年级毕业班要留校寄宿。我们的教室升到二楼,也就是祠堂的一个阁楼,一面是墙壁,一面靠天井。冬天,我坐在教室里,只穿一条单裤,穿一双母亲亲手做的塑料底单鞋,没有袜子,刺骨的寒风从天井吹进来,沿着库管往上钻,整个人冻得浑身打颤。晚上要上自习课,没有电,我们就自己做煤油灯,把用完的蓝墨水瓶子洗净,把牙膏皮剪成条状卷起来做灯管,穿入一段松紧带,倒入煤油,一盏煤油灯就做好了。煤油灯昏黄的灯火跳跃闪烁,伴随我们度过漫漫长夜。

宿舍就在教室旁边的阁楼上。没有床,把被子往地板上一铺,十几个人睡通铺。晚上睡不着就有同学讲鬼故事,红毛鬼,全身都是红毛,脚管都是红的,绘声绘色的讲述伴随着寒风从祠堂门缝钻进来呜呜的响声,吓得我们往被子里钻,拉过被子盖住头…

我在祠堂小学读了三年书,考入金盘岭公社初级中学。几十年过去,广洲村早已盖了崭新的小学,胡氏祠堂已不再是学校了。多年来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成绩斐然,村民们新楼房一栋栋拔地而起,胡氏祠堂也没有人经营照料,显得破败不堪,几近坍塌,只留一座残存的框架在岁月的风雨中飘摇,诉说着曾经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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