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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饶恕”

推荐人:巅瀛 来源: 阅读: 1.61W 次

凌晨,窗外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睡意正浓的我,本想把头贴紧枕头,继续重温旧梦,怎奈我翻身打滚就是睡不着。就在我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却又蓦然浮现出30多年前,那次姑娘的“饶恕”,美的我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幸福的“饶恕”

我家住在淮河岸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六十年代初,生产队就凭借这个优势,办了一个渡口,由专职艄公摆渡,做生产队的一项副业。78年,农村实行包产到户,生产队解散后,渡口由30多户农民,按3个人一班,轮流摆渡。这个不大不小的渡口,虽然不能让农民发家致富,但总是还可以增加农民的一点额外收入。

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轮到我家摆渡,父亲有事,天还没亮,就出了家门,母亲只好把我从睡梦中喊醒,让我替父亲当一天的艄公。母亲喊我第一声时,我装着没听见。母亲看我没动弹,以为我睡着了,又大声喊到:“热头(太阳)都快要晒到屁股了,你咋还不起来,去帮你爹摆一天的船!”一听是让我替父亲摆渡,我极不情愿地起了床,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母亲见我这样,又催促道:“快去吧,河边肯定有人等着过河,别耽误人家的事”。说罢,母亲一把将我从床上拉了下来。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连脸都顾不上洗,就直奔码头去了。

早晨的淮河,微风轻吹,空气无比的清新、爽朗。旭日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泛发出粼粼波光,几条鼓满风帆的水运木船,在岸边纤夫使劲的拉动下,缓缓向前驶去;不远处,一群群翱翔的水鸟,在距离水面很低的空中迂回盘旋着,鸣叫着,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动听。站在岸边,我仿佛置身于美丽的山水画卷中,心里无比的喜悦。

我来到码头时,另外2个摆渡的不约而同地也到了。一个是叔字辈的,40多岁,我叫他大叔。一个是爷字辈的,快到60啦,我喊他二爷。他们都是我的宗亲长辈,有着10年摆船经验的老艄公。而我不过是一个不满16岁,没有一点摆渡经验的毛头小伙子。

此时的码头,已聚积了很多等待的乡亲:有的大叔们脱下布鞋,垫在屁股底下,在地盘腿大坐;有大爷们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大烟袋,“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还有几个梳着麻花辫子,穿着光鲜、亮丽的姑娘,嘻嘻哈哈,无拘无束地笑个不停。

他们看到我们3个过来了,脸上都浮现了喜悦的笑容。有位大叔从地下一骨碌翻起来,急乎乎地问我:“小伙子,你是摆渡的吗,俺们都等一个时辰啦,真是急死人”我十分谦恭有礼地对他说:我就是来摆渡的,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说罢,我大踏一步跳到了船上,拿起竹篙将船撑直,然后我像命令似的,叫我大叔搬跳板,放在船头上,方便他们上船。还安排我的二爷,国为年长,行动不方便,就叫他在先在下面维护秩序,防止人多上船,挤到河里。等他们一个个顺顺当当地上了船后,我又十分麻利地拿起竹篙,使尽全身力气,一下就把渡船撑离了河岸。

谁料,就在我举篙撑船的一刹那,由于我竹篙举的不够高,只听“嘭”地一下,接着就是“哎呀”一声尖叫,我心里咯噔下,知道不好,肯定是碰到谁的头了。我回过头来一看,碰到的竟是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年龄和我相仿,她瘦高身材,扎着一条又粗又长又亮的大辫子,红扑扑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眼看去,长相十分清秀。由于竹篙又粗又沉,碰到姑娘的额头上,顿时就起了一个大青包。不一会,还渗出了殷红的鲜血,疼得她咬住嘴唇,低着头,泪水顺着脸颊一个劲地往下流。船上的男女老少,见到姑娘遭来无妄之灾,无一不流露出怜香惜玉的神色来。而我却吓得魂不守舍,呆若木鸡,站在那里直打哆嗦。

这时,有两个大婶过来安慰姑娘,劝她别哭。姑娘很听话,伸出右手,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块散发着一股淡淡桂花香气的,上面还印有“仙女下凡”彩色图案的小手帕,轻轻地擦去满脸的泪水和鼻涕。我心想姑娘真好,碰成那样,就像没事一样。没曾想,她擦干泪水,昂起脑袋,环顾一下船上的人后,随即花颜失色,瞪着愤怒的大眼,歇斯底里地吼道:“是谁弄的,快说出来。不然,俺是不会饶过你们的……”旁边有个女人对姑娘嘀咕道:“是摆渡的人碰的。”

一听说是摆船人碰的,姑娘对我们3个人,就像审讯罪人一样,一个一个的质问。最后问到我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像装了一面鼓,不停地“咚咚”作响,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待我稳定一下情绪,稍做镇静后,红着小脸,木讷地对她说:是,是我不小小拿篙碰、碰的。说罢,我索性两眼一闭,任她“惩罚”,哪怕刀砍斧剁,也无所畏惧了。

万没想到,那姑娘不仅对我没有怎样,反倒走到我的跟前,愠色顿消,两眼死死地盯着我,放射出别样的目光,给我带来一种说不出愉悦的美感。正当我揣测她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的时候,姑娘语气委婉地对我说:“噢,是你啊?那就算了,我过了河到集上卫生室治一下就行了。刚才我的那些大话,都是说着玩的,别害怕,也别往心里去,再说那也不是你故意的啊!”话刚落音,她又再次瞧了我几眼,笑微微地补充道:“今天俺要不是看你长得那么派场(漂亮),骂你是小事,俺还要回家找人把你往死里打一顿。这还不算,你还要把俺送到医院治疗,赔俺的营养费呢”。

一听这话,我才感到自己虚惊一场。我暗自好笑:像我这样相貌平平的人,竟然还有美女说我漂亮,真是有眼无珠。面对姑娘的“饶恕”,我本应向人家说句:“对不起”“谢谢”等简单的几两句客气话,可我竟回答姑娘:谁碰的都一样,又不是故意的。

说罢,我也没有看到姑娘是个表情,就慌忙挤到船尾,伸出双手,拼命帮助大叔摇橹。随着唉乃一声,渡船很快就划到了对岸,船上的人一下走光了。望着姑娘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是对姑娘的愧疚还是感激,使我背过脸去,流下了滴滴泪水。

逝者如斯夫,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平凡、有趣的往事,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我人生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王鼎海

2014年1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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