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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歇马

推荐人:艾克 来源: 阅读: 1.83W 次

我的家乡在鄂西北荆山南麓的沮水河畔,一个名字叫歇马的地方。那里山峦叠嶂,沟壑交错,在谷歌卫星地图上望下看,好比一张迷彩大网遮盖在家乡的身上,九曲十八弯的沮水河更加显眼,宛若一条青龙腾跃在浮云里,稀稀落落的现代民居犹如散落在人间的珍珠白玉,水库、堰塘恰似那一锅锅翡翠汤。家乡美丽得让人心情涌动——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对于远方的游子来说,怎能一个亲得亲切、美得迷人就可以了结!

我的家乡在歇马

歇马人家散落在河边、山坡,甚至大山深处。善良的祖辈们世世代代辛勤地耕耘在田间、在地头,他们年年岁岁都在播种着希望,当然,也播种了我们,养育了一代又一代。

歇马的田园风光是美不胜收的。少年时代,我大部分时光是在沮水河畔葫芦坝村舅舅家度过。清晨,我和同学们穿行在纵横阡陌的稻田间的上学路上,总能一天不落地感受到处处鸡犬相闻,这是预告着父辈们新的一天劳作马上开始,于是,山里人家瓦房顶上飘出袅袅吹烟,不久你会闻到诱人的饭香;日暮,当我和伙伴牵着饱食河洲青草美餐的老牛,它们“哞——哞”地叫欢的时候,也告知着人们忙碌的一天即将结束,于是,人归家、畜归圈,都该休息了。宁静的夜是那么的安谧。

田园的美更让人在乎的是人们在田间的劳动成果,在我印象中的沿河两岸,春季是油菜花黄,秋季是稻谷飘香;坡上旱地里的包谷也不甘落后,青苗时它们疯长,壮苗时它们暗露清香,成熟时包谷坨子沉重的让苗杆一个劲地死扛,最后实在扛不动了,这时伯伯、婶子们就笑了,笑得如同包谷杆子一样弯了腰,不用说,他们在笑自己付出的是汗水,收获的是希望。总之在我少年时代,大山深处的人们完全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封闭且与世无争、平静而又安宁的田园生活。

歇马的的风土人情是纯朴的。在那个交通全靠走、通信全靠吼、安保全靠狗、购物靠票友的计划经济时代,我的家乡歇马没有自由的商品交换,没有较大的贫富悬殊,有的只是纯朴如清水蓝天般的民风。家乡人纯朴得让外人不可思议,邻居之间从来都是和睦相处,比如谁家有了困难,只要是知道了,那怕亏空了自己,也要救济你,那可不是借给你,谁要是说出个借字,那就见外了,会闹个大红脸。

困难再大一点儿的,比如婚丧嫁娶人们便会奔走相告,结伴而行,绝不是图到你家吃你的饭、喝你的酒、抽你的烟儿,他们是来捧场、帮忙做事的,绝没有一个偷懒耍猾,都分头把你家的事帮你安置的妥妥的。那时家乡的生活条件差且孩子又多,为了保障全家人的生活,大人们都要下地务农,孩子们无暇管教。

人家密集一点的地方,除了吃奶的孩子,其他稍大一点孩子的根本就不用大人照看,都扎堆在一起,大的带小的到处疯。到了吃饭的时候,各家孩子还在户外贪玩的大人们站在门口就彼此起伏地喊开了,张家婶子的嗓门特尖:“牛娃子,你格狗日的畜生,还不回来噻饭”,陈家的大叔声音更大:“狗娃子,格老子滚回来捣饭”。有些孩子家里饭晚一点,就逮着那家吃那家。吃东家,蹭西家,孩子们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

这里还要提到我家乡歇马的方言,纯朴的有点土,土的如同中原河南话,掉渣渣。河南活直来直去,口音重,重得落地砸坑,而家乡话是在中原、巴蜀语系大融合的基础上独成一派,除了直来直去外,还曲里拐弯、暗藏骂机,用家乡人的说法是说话带把子。一个老父亲到派出所去看被拘留的儿子,一见面就着火,您切听好了,老父亲是这样说中带骂的:“你格死狗日娃子,老子叫你莫克叫你莫克你偏克打牌,这一火搞尻经,活该被逮住咯,你格死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如老子两麻砾光直接把你冲死到屋滴算哒,满得老子呕气……你妈耶,老子都没得脸见人哒”。

老父亲用粗俗的方言表达的意思是:这孩子不听话,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且参与了违法赌博活动,结果被公安拘留了,老父亲恨铁不成钢,觉得很没脸面。当然这只能是一个不够严肃的比方,其实我们歇马人的方言是粗中有细的,细的斯文、细得动听。我七岁的儿子想跟我学说纯正的家乡话,我刚一开口,他就笑得从凳子上蹲到地上,最后干脆在地板上打着滚地笑,竟把眼泪都给笑了出来。我感动的都不知道儿子是因为受到家乡话的感染而自豪成那样,还是因为土的掉牙的家乡话触动了他的笑神经。

歇马的风土文化底蕴十足。俗话说“深山大谷藏古风”,我的家乡歇马与其他沮水流域的乡村一同担当起历史责任,传承着源远几千年的荆楚文化,尤其是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民间依然流传。

记得在缺乏现代文明的二十多年前,我听过花鼓戏、薅草锣鼓,看过盘龙皮影戏,特别是发展比较广泛的响手班子,更具有荆山楚韵的特色,成为深山里的一朵奇葩,家乡的响手班子演奏的吹打乐就是典型的协奏曲,除了锣、鼓、勾、马、镲等打击乐器,还有主打吹奏乐器——唢呐,合奏时,音正腔圆,悲喜皆有。小时候,如那家娶亲,我必定是要去的,目的为了欣赏那锣鼓铿锵、唢呐悠扬而活泼的演奏,让你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

歇马虽然处于大山深处,文化、交通、信息闭塞,经济发展相对落后,但近些年,家乡人的创新思维突变,尤其是男女青年们,思想观念转变了,生活理念改变了,他们在总结和借鉴了其他地区的成功经验后,在承接荆楚文化给予的不屈精神和无限灵气的基础上,采取了迂回战术,纷纷走出家门、走出大山,征战南北,他们北上创业,南下打工。尽管家乡的男子骁勇、女子强悍,但还是要用卑微的尊严,勤劳的双手拾金掇银,年年用泪流满面的喜悦,沉淀累积,等攒足了,回家盖上一幢象样的新房。过去那干打垒的土瓦房好些已经彻底眠架了,替代的都是比较前卫的欧式小洋楼,那气派都快赶上深圳的别墅了。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家乡的人们从一贫如洗到解决温饱用了十年,从而得到满足,他们继续甘于过着自认富足的生活,老婆孩子热坑头,躺倒在温柔乡里;尔后的十年是家乡人们处于混沌加觉醒的十年,只有凤毛麟角的小人物做出了一点小把戏,引起部分人的眼红骚动而已;再后十年沮河龙彻底醒了,搅起一潭河水,打破了安详宁静的世袭生活模式,把年轻的子民们都赶出了深山,促使他们怀揣着梦想,为建设美好家园而四处奔忙。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奔富裕运动真是让我感慨万千,是啊,“仓廪食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家乡人的温饱问题早已解决,但倔强的家乡人的骨子里却透露出令人欣慰的信息,那就是还得追求生活品质,提高生活层次,须用强烈的自尊,逐步赢得社会的尊重。作为出生在歇马、入世在军营、立事在深圳的我来说,离开家乡已有二十多年了,但歇马的过去和今天却深深地刻画在我心里。无论是过去的贫穷、还是将来的富足,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关注她的发展历程。

凡出门在外的人,有谁不思念养育自己的故乡、不怀念儿时成长的记忆!异乡陌生人相聚,又有谁不谈论对家乡的那种美好愿景!在交淡中,每每有人问起:你的家乡在那里?我总会很骄傲地说:我的家乡在鄂西北荆山南麓的沮水河畔,一个名字叫歇马的地方。

2012年2月18日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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