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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风波

推荐人:小琪 来源: 阅读: 2.91W 次

市立医院的独立病房里,赵易青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不得不说,她老公,不,现在应该是她前夫,何宏远真的很舍得为她花钱,这病床又大又舒服,舒服到她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就这样睡下去就好了,反正现在自己在这个世上,真称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离婚风波

赵易青的妈妈在支教的途中生下她,崎岖山路上,为了她这不安分的早产儿,妈妈落了病根。老古板的爸爸从此以后就对她放养式管理,专心在妈妈的护理上。本就想对她眼不见为净的,而赵易青继承了妈妈的衣钵,从高中开始一直到研究生,她每年寒暑假都去山区支教,老古板乐得和妈妈两人世界,你侬我侬。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每次为了支教开支,还会帮着她说话,老古板也还提供一些经济支持。妈妈离世后,老古板愈加看赵易青不顺眼,索性躲进小楼成一统,研究他的学术去了,管他春夏与秋冬。成年以后,去往他乡攻读硕士的赵易青也只是偶尔和老古板电邮联系。大概对于老古板而言,这个世界他只热爱他的妻子和学术吧。这样也挺好的,赵易青觉得比起自己和何宏远的协议婚姻而言,老古板和妈妈的爱情算是圣洁可贵的了。

哎,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离婚了好分了好大一笔钱,可以继续支持支教事业了,也挺好的,反正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呀。明明这么安慰自己了,可是想到老古板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结婚了,而且还是协议结婚,想来自己也是不孝,正要暗自催泪,却听见有人敲门。

这么有礼貌地不会是何宏远吧?“你不用再赔钱了,我也没被她怎么着,我休息几天就行了。”赵易青很随意地翻身背对着来人,不想再跟前夫有何纠缠,毕竟自己已经尽到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义务。

“赵老师?我是阿木,陈木。”来人声音清亮却不失温柔。赵易青翻身就见到了身材高大,一身西装,皮肤略黑的陈木,他正努力地微笑地掩盖他的激动。“我听说老师你结婚了,不,又离婚了,老师你还在做支教,嗯,老师你现在还好么?”

赵易青忍不住扑哧一下就笑出了眼泪,她挣扎着想起来,陈木立刻上前轻轻相扶,给恩师垫好靠垫。“阿木,你真是一点没变,真的木木的。”闻言,阿木坚毅的脸上染了红晕,他低下头,闷闷道:“老师你才是,都这么大人了,还是爱取笑我。”

“好啦,找我什么事?老师现在可是一个病号,有什么急事,也得让我缓缓。”赵易青换上严肃脸,看向坐在她病床前的阿木。想到初见阿木时,他正被木妈狠狠抽打呢。凉山区的孩子们很少有上学的,就算政府好不容易往山上运来了建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好学校,配齐了物质,找来了支教老师,可是最难的却是让适龄儿童入学读书受教育改命运。阿木想去读书,可是家里就阿木一个男丁,木妈一个人养着他和姥姥,姥姥病了,农活本就辛苦,若没有阿木,家里难以维持生计。哎,政府也是困难,救急容易救贫难,得一面做思想工作,一面努力做到精准扶贫。赵易青看了这情形就跟当即就跟木妈保证,农活她也会来做,让阿木去上学。

而现在,这个上了学的孩子就坐在她对面,告诉她这些年,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读完了初中,高中,还顺利地进了市立大学,读完研,在创业。赵易青身子依旧软绵绵地,可是听着阿木故作沉稳地朴实叙述,她的心怦怦直跳,为这份际遇,这种努力而感动。白驹过隙,她在最失意无助,孤立无援的时候,看到另一个人生命轨迹的改变,而这种改变是因为她。这种实现了人生价值的满足,比什么都值得。

“阿木,老师真的好开心,你很棒,我相信你可以走得更远。”听着赵老师由衷的肯定和祝福,阿木不好意思地开口:“译世公司成立两年,从刚开始可以应付中低端的合同标书笔译,到现在我们可以接到一些半官方的口译,语种也在逐渐丰富,但市场还未饱和,我们也需要新鲜血液,我想邀请老师加入我们。”现在换阿木说得诚恳了。

轮到赵易青不好意思脸红了良久,她才声如蚊蚋道:“老师呀,早就不是大学教师了。”没说出的口的后半句是,我被何宏远养废了。

不,其实真实的是,她赵易青自己废了。何宏远是什么人,种马一匹,也就赵易青当初想钱想疯了,才答应他结婚,去哄骗那对善良的老夫妇。协议里条条款款明说了,绝无性关系存在,只用办理结婚证,照顾好公婆就行。于是,青鸟支教团队的资金在何宏远在国外拓展分部的两年里,一直很稳定。两年里,何宏远每次回来,都能在大宅里寻见赵易青的身影,看见何父何母对赵易青很满意,何宏远也很满意。这匹种马情场得意,职场也玩得分生水起,辗转了大半个地球,每次从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等国家回来都会往大宅子里带好多礼物,当着自己爸妈的面,表演小夫妻和睦,男主外女主内的深情戏码。他在外面玩嗨了,带回来的有时就不只是礼物了。对赵易青而言,那就是惊吓,半夜在家的时候,为支教事业待机的手机,会接到以“莫西莫西、哟不瑟哟、hello、hola”等开头的问候,当然有些被何种马欺骗感情的异国姑娘会死磕到底,且电话一接通就开始英文版出口成脏。虽然疲于应付,但是在道歉或对骂这方面的听译和表达上,赵易青还是颇有受益的。再者,她还可以拿着电话账单请何种马加钱。但更多的时候,赵易青是在围着二老转,二老以为是她让这种马转性了,学会了顾家立业,进取奋斗。殊不知,每每对上二老慈爱的眼神,赵易青就觉得难受。只好自己多陪陪二老每天在家绘画书法刺绣剪、要不就外出去市里各大博物馆逛逛、去公园里健身遛鸟遛狗喂鱼、去戏园子里听听难得的昆曲评弹,观赏川剧变脸喷火、听相声看传统古彩戏法取乐,要不就是换上正装陪着去参加拍卖会,总之这两年下来赵易青的英文倒是懈怠了不少,可中文突飞猛进。

看着思绪走远的赵老师,阿木自己也挣扎了很久,才拿出手机:“老师,我不是故意要调查你的事情,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何宏远的混血女友在我们公司来想要发多语译文谴责你和何宏远协议结婚,骗取钱财。你放心,我们立马报警,让她不得空口无凭就妄图以钱财来操纵舆论,去侵害你的合法权益。”

啊,原来,阿木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了。“她在我们贵宾室里,颐指气使、趾高气昂地。我一见她就觉得这人难缠,我便录了音,Helen自己说是她推你下得楼梯,嗯,还有些不好听的话,这些材料足够起诉她故意伤害,恶意中伤了。”

从阿木手机上看见了译文原文,英文写着“高级妓女”,赵易青表示头疼,这果真是海外暴发户的千金,连对妓女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我顶多承认自己是高级保姆,陪吃陪喝陪聊。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对二老这两年来还是有感情的,毕竟自己那时候无依无靠,只有这个协议老公的家人还对她和善亲仁。或许最该谴责的就是自己对二老的隐瞒。

而二老正在市郊的朴素宅院里难过痛心。海伦被拦在贵客室里,不知名的茶喝了五杯了,也没见有人请她去客厅,眼下正要发作,就听见何鸿生碎杯子的声音:“你个不孝子,易青做错了什么,你要同她离婚?你不在的这两年哪一次,你妈妈生病了不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哪一次我觉得烦闷了,不是易青带着我们去排忧解闷的。你再看看你自己,当初结婚的时候就亏待人家,没发喜帖,未宴亲友,连结婚照你也省了,没成想这好孩子宽慰我们,说你有事业心,两个人真心相爱不在乎形式过场。你就是这么对待把心给你的人?你,你自己看看那个海伦,真以为自己是特洛伊里出来的佳人?颐指气使、目无尊长,哪里有半点书香门第的影子?我们何家向来诗书留香传世,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满身铜臭,不讲仁义了。”

“老爷子,好啦,好啦,别让远儿跪着啦。你让他起来解释吧,这离婚协议上确实是青儿的签名,怕是有什么误会。”冯诗诗人过中年却保养得当,这几年虽有疾病偶发,但无性命之虞,且夫妇和睦,儿媳聪慧可人、儿子虽难相见,却也知他在外辛勤拼搏,一改往日风流放荡姿态,不禁有些心宽体胖。

“哎,慈母多败儿,诗诗,你就是心软。怕只怕是这小子还在外面拈花惹草,让易青一气之下,一声不吭地签字离婚了。”

一直低着头的何宏远,听后不禁苦笑,没想到这个赵易青是真入了二老的心了。可是他爹可猜错了,赵易青一直都在为他流年花丛做掩护,而且两年之期快到时,她提前几天就主动联系他,他还以为是催他付尾款,或是趁机提价威胁,不曾想赵易青是让他思索如何同父母说离婚一事。当时觉得赵易青过于看得起自己了,一个花钱买来的协议妻子能对自己的父母多用心,现在他大概知道了。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何宏远尽量自然地说:“爸妈,离婚是易青提出来的,我爱她,所以我尊重她的意愿。我知道是我这几年忙事业,消磨了我们之间的爱,我向她苦苦挽回过,可是他坚决地告诉我,她不爱我了。所以我也希望你们可以接受这个事实,让她去追求自己应得的幸福。”

“你这是什么瞎话,糊弄你老子娘呢?”何鸿生一眼就戳破了他的谎言,“我们何家可没你这么个怂胞,自己的媳妇,自己重新追回来就好,这个时候说什么尊重都是虚伪无能的表现。”

“是啊,远儿,青儿不爱你怎么会真心对我们,她的好比真金白银都值啊。你海外拓展好了回来,不就是要和她好好生活的么?我们还指望着你们能三年报俩,给何淼做个榜样呢。”说起何淼这个混小子,冯诗诗也经不住叹息,眼下还是集中精力劝和这对吧。冯诗诗一想起海伦那张浓妆脸就断定:“我看不是青儿不爱你了,是你不爱青儿了吧?你看看那个海伦,怕是她缠着你,乱了你的心智,说些毫无意义的话来转移话题,掩盖真相吧?”

哎,面对这么精明的父母,看着他们双管齐下,让他的谎言破绽百出,何宏远只好退而求其次:“爸妈,这样吧,等过几日,我会请易青来家里亲自跟你说明的。我先离开了,公司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说罢转身,一张俊脸便显出了疲惫之色。

海伦一脸无辜地被何宏远强势带离。跑车上,摇滚乐掩盖了何宏远的怒意,却挡不住海伦的妒意,她用媚眼瞟了好几次,何宏远都专注开车不回应,一点都不像当初在酒吧里和她谈融资的芳心纵火犯。“宏远,那种肉肉弱弱的女人哪点好?你爸妈一定都不替你着想。”憋不住了,自己都追到国内了,这个男人还是没一点表示啊。

车疾如风,稳稳停下后,何宏远总算是耐着性子对着海外欢好下了最后通牒。他拉开车门,请海伦下车,同时警告他:“林海伦小姐请不要越界,这是我的家事,不容外人置喙。房间给你订好了,房费自理,尽早归家。”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千里迢迢跑来捣乱的性感女人,何宏远恢复成了精明的商人,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你,可真是无情。”海伦憋了半天却只能如此评价这个能干的男人。“在商言商,你我本就是你情我愿,从此不见无可厚非。”怎奈何宏远毫不在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来者不拒,却也休想让他倾覆真心。“你少欺负我不懂国语,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海伦窝火地听不懂那些成语,但也知道这个男人的确是没心的。“随你,不见。”情场浪子薄情寡义,变脸比翻书快,立马回去收拾烂摊子,不知道赵易青一个人在医院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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