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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笑着哭

推荐人:柒彧丶小笨蛋 来源: 阅读: 2.5W 次

影子说,他看到你笑了,眼角还在闪烁,不怎么好看呢。我感受着,然后笑了。

最后,笑着哭

——题记

一直跑,没有停歇。咬着牙,毛孔扩张,汗腺决堤般分泌,神经溃乱麻木。惯性是只无形的手,拉着我,推着我,让我每次想放弃时都觉得很可惜、很奢侈。

窗外,弥漫着黑。似乎有一台色彩排斥机在工作着,毫不犹豫的把其他颜色推到那遥远的另一边,留下的空间是给黑色放肆的天堂。教室里的灯齐开着,光跑到外面也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隐约发现婆娑的树叶层叠而秀出的轮廓。

听得到风摇曳树,然后树叶相互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却不是很响。教室里,没有表情的老师拿着参考书,看着教案,周而复始着没有太多营养的课堂。粉笔屑跟着老师的节奏,在讲台前大肆张扬着。

黑板上又新添了一条线,在密密麻麻的字下边,随后是一阵齐刷刷的声音,笔和本子上演邂逅的情景。可是我睡着了,先前的饱满精神八成溜到外面那黑暗的世界去了,尽情嬉戏着。我也沉浸于只属于自己的世界,没有狂风、没有暴雨,更没有令人烦心的一切,能不遗余力的享受这转瞬即逝的美好。

然而秒针就此加快了脚步,老师的声音过早地溜了进来。我置之不理,任它游荡在我的天地。并没有多久,感到有什么东西放在我的头上,不怎么重,却还是醒了。看见妈妈在我眼前,着实吓了一跳,总觉得她应该带点愤怒,可什么都没有展现出来。

她开始往外走,我想了一下,决定跟过去。出了教室门口,在楼梯转弯处寻觅到妈妈的背影,我开始小跑……

学校每条过道似乎都有我刚踏过的印迹,即使如此,跑了这么久也抓不住妈妈完整的身影。汗浸湿了衣服,这算给我的惩罚吗?终于放慢脚步,感觉快要抽离一样过分地喘气,眼帘内多了好多所谓的金星。

摇头扫去,再次睁眼时,金星变成了倩影。我走过去,从模糊到清晰,看清了轮廓、看清了五官,最后是表情。昏暗的灯光尽其所能的照出妈妈微笑的模样,纯粹的笑也带动了我。

之后,表情发生更替,从微笑到淡然,再到忧虑,接着是悲伤,像部逐帧动画,不可思议地在我面前播放着。本能的挨近,不曾料想回应我的会是步步后退。这是怎么了?脚步再一次加快,直到心力交瘁。

彼此的距离丝毫没变,付出那么多也得不到毫厘的施舍,于是我体味到了——咫尺天涯。神经传递着,触动了机体,整个人便如断线木偶一般,直截了当的倒在了地上,眼泪装载绞心的痛,从眼角流向鬓发,并没有宣告什么时候停息。

为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

闹钟响了,懒猪在叫懒猪起床。无奈地摸索着把它关掉,其后发觉眼睛莫名的难受,休息了一会,再次睁眼看到了闹钟,它正傻傻地和我对视,“你才是懒猪”,一边这么说,一边伸手摸自己的眼睛,感觉眼袋有些肿,挤了挤有几滴水冲了出来,我看着这神奇的画面,想起了什么。

那是假的吧,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呢?虽然有满腹的信心,可头还是转向了电视机柜,次日要穿的衣物会被叠好放在上面。“果然是梦啊!”,不禁叹了口气。毕竟我也算是个表里如一的乖孩子呢。“呵呵…”,自恋的笑了一会,便准备上学去。

外面的天空。清晨的阳光暖暄暄的,大部分的光和云朵呆在一起,在头顶悠然自得。我时不时抬头看看,产生的憧憬在脑海肆意徜徉。

梦后,入境。

谁还记得——若梦想过于美好,那只会使现实过于残忍。

一直期望的不要长大,最终被时间不由分说的撕碎。哪怕只想日子过得慢点,也得不到理解。

而会来的,是那些本该就要来的。于是等待已久的高三迫不及待的以一种崭新姿态欢迎我的到来。我站在路口,揣测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会有多崎岖。可我只对一半。由于把一心都用去寻找它所带来的痛苦,从而湮没了那并不算少的幸福。

高三这条路是泥泞的,又是崭新的,对于我来说。进入高三,一切都焕然一新。崭新的环境,崭新的课堂,还有崭新的知识。不知道时间能否从此刻开始,换道而流。

即便如此,这崭新的时间依旧在渐行渐远,对我有什么影响?它带不走我的压力,或许也带不动。

刚开始也许只是适应。此后,压力便像正比例直线那样呈上升趋势,没有边际。能烘托出的是作业量大了,千篇一律,久而久之就觉得自己是台作业机器,似乎缺少点什么。反感,夹杂着无奈。

这个时期,最是一生珍贵处,理当意气风发,激情满怀,却不得不面对层叠如山的参考书、试卷,还有课本。青春年少,便被轰轰烈烈而又悄无声息地埋葬。

我惋惜着。可能不仅仅是我,大家都一样。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悼念彼此的韶光。等待潸然流出的泪划过脸庞,吸附溢出的哀伤并开始干涸,最后刻出难以释怀的泪痕。一道、两道……任他们无情的揭露内心的脆弱,可能只有这样,才会突出萦绕在周围的叹息。

是否命运有过注定?非要人们经过这场洗礼,让人们拘泥的沿着固定的轨道前行,似乎不这样就看不到未来。然而事实所呈现出来的是:它成就了一批人,却扼杀了几代人。这让命运的信誓旦旦销声匿迹,也让所谓的笃定带上虔诚去拜见了上帝。留下我们,每个人都带着迷茫的神情,手足无措。这种体会在别人的想象之中仅仅是一知半解。

不过很多时候,有人明白你的感受,却无法改变什么,所以选择了微笑,故作轻松。

我被蒙在鼓里很久。也许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又因为时间的催促,不小心把它遗忘在某个不知名角落,始终没有在意。即便这是上学前必过的一道程序。妈妈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就算日复一日的挥霍,依旧是那么饱和。

我还记得,她总对我说,已经高三了,学习要加把劲,时间可是不等人的,一晃就到明年了。老妈还指望你考上理想大学,这样我睡觉都能笑醒,说着偶尔会露出酒窝的笑,像阳光直射心窝,给人温暖。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容易,现在学生都不容易,所以我不想再给你更多压力,尽力就行,别整天愁眉苦脸,学学我,多笑笑,要快乐点知道吗?类似的话有很多很多,这不过是沧海一粟。我竭力记住每字每句,并把它们封存在心底,不给任何人觊觎的机会。

毕竟它们只属于我。我要像吝啬鬼守护自己的财宝那样,极力去珍惜这份美好,尽管这样有些自私。

原本我打算沾沾自喜一番,但到了后来,时间淡化了一切。它就像一个懵懂的小孩,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切都被胡乱地模糊掉。那些曾经,那些记忆,还有那些自认为已经珍爱有加的温馨,全都逐渐泛起了光晕,变得模糊再模糊。终于,对这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宝贝言语有所麻木,往日的幸福被遗失殆尽。

大概是上帝偶然路过此处,瞧见了这一幕,结果怒不可遏,当即决定要使我陷入痛苦的漩涡。

我被自愿的接受。然后,它们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客厅里,无声的灯发出明亮的光,想要射穿所有的阴暗。我站着,微靠着墙,垂下头来不让光侵袭全身,也因此看见灯光照在身上而被拉扯出的影子。它安静的与墙融为一体,安然自在地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我傻傻地看着,却发现视线的边沿有模糊的什么在动,于是瞥了一眼,看到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两人的目光尖锐地交织在一起,试图弄清我的感受。然而我始终没有考虑什么,心思一点一点混进空气里,接着被风吹的四处散去。

我们三个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寂静趁机停留,逐渐开始浓厚。到后来,我只能听到属于自己的呼吸声,像是一首沁人的安眠曲,安抚着寂静沉稳入睡。

爸爸一声不长不短的叹息在一切平静如画时突然冒出,搅动了快要凝滞的空气。

我的心在这声叹息落定后,莫名的加快了节奏,拍打出轻重分明的声响,有点承受不住,因而调整角度换了个姿势,碰巧撞见爸爸的眼神。我们相视仅仅一瞬,是我先避开的,因为爸爸的眼神中流露出我最不愿看见的失望。

我的感受,只有眼泪才会懂。闭上眼睛,安静地放空,不让泪水轻易留下。可是,爸爸似乎没有对我的举动考虑太多。在我正准备睁眼的时候,耳边传来他那熟悉但并不怎么亲切的声音,“想好了没有?已经过挺久了,想好的话就赶快讲,别妄想拖延时间。都这么大了,做事要懂得承担。”质问的语气,还附赠着像是盈满而溢出来的怒气。

“讲什么?”,我睁开眼,几滴不听话的泪跑出来,挂在睫毛上玩耍,一不小心就把世界弄得模糊又凌乱,只留下一片仿佛被细雨缠绵过的景象,我看不清爸爸、妈妈的表情,索性把头转向窗外,“我不想再说了,事情从头到尾已经说三遍了,你们还没听明白吗?我感觉讲得够详细了,还要我讲什么?”

“就讲你省去的部分,那是最重要的。你讲了这么多遍,每次都把我们想知道的给省略掉,是不是以为这样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孩子就是自以为是。其实你的班主任老师也和我们谈过几次,所以我跟你妈心里都有底。”

当最后的“底”字乘着空气钻进我的耳膜时,我开始挪回视线,再次去看爸爸的表情。然而我只是瞥了一眼,目光顺着他的手臂移动,最终定在一直没有开口的妈妈身上,她微微低着头,不知何时开始了哽咽,悄无声息,宛如一个小孩子丢失了心爱的宝物。

我呆呆地看着,爸爸正在轻声安慰,我亦很想。可内心的呼喊都被困在咽喉中,不断的挣扎,不断的隐隐作痛。

我不懂。为什么上天会狠下心来捉弄我?为什么要让我在短短的时间内看到那么多我最反感的画面?又为什么要剥夺我安慰的权利,还放纵难受在我的世界里横冲直撞?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上天真的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吗?

我没有答案,也放弃了思绪。上天总是让人捉摸不定,时常会掀起一些无以复加的荒谬来折磨我们自以为强大的心灵。

我开始对这“换汤不换药”的捉弄感到乏味,想尽快逃离这充满悲伤的地方。

“快点,先讲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我又忘记了。”

“苏梦晓。”

“苏梦晓。她是哪里人?父母在哪工作?他们都做些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天天走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好瞒的,知道就赶快讲,不然晚上别想睡觉。”

“谁说我和她天天走一起?你不要把事实弄那么夸张。班主任只是说偶尔看到我们走一起,哪来的‘天天’?再说,我已经强调了很多遍,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就是因为比较合得来才玩在一起。怎么感觉我讲再多遍也还是,跟没讲一样。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我的音调有所提高,以突出内心真挚、强烈的不满。

红色在爸爸脸上扩散开,不知不觉;妈妈的手移到他的腿上,无声无息。“臭小子,你还敢这样跟我们讲话,想造反是不是?现在是你做错事,你还事不关己一样朝我们喊,喊什么喊?我问你话,你回答就行了,认错要有态度,都这么大了,一人做事要学会一人当。”

“当什么啊?动不动就错,我真的很想问到底哪错了?跟同学的关系稍微好一点就错啦?都说我错,你们只是听班主任在那乱讲,能不能仔细想想,我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还不了解我吗?干吗听他的?”

我不懂,太多的不懂堆积在一起,像挤牙膏那样一时没法全部挤兑出来,只好以偏盖全。但我明白,既然已经站在这里,或许我期望的答案会落空。

爸爸放缓了语气,显露出些许无奈,“我们当然有想过,你班主任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和你妈都不信,所以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后来你自己也说这件事情解释不清。叫我们拿什么信你?老师都亲眼看见了,说你们两个很多次走得很近,还说你班里的同学经常拿你和她聊天……”

“他们开玩笑的,这能算什么?你们小时候没有八卦发生吗?多少总有的吧,那些不还是假的?他们只是随便说说,有什么好信的?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也不管他们说对说错,就全部听进去了。我讲再多照样白搭,究竟要我怎么办?”愤怒把零散的字词串成句子,之后极快地发出,部分愤怒刹不住车,冒出来后跟空气一起流动。

“先别管你同学讲的有没有道理,他们这么讲肯定有依据,不可能平白无故拿你开玩笑,再加上老师是亲眼看见你们走一起,老师不会骗我,眼睛也不会骗人。这样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良久,等不到声响。我耷拉着脑袋,陷入了沉思。有太多待我去解决,但我想可能到头也只是徒然,因为大家似乎一致认为:眼见为实。至此,我才明白这个一直被认为含肯定意的词是如此的荒谬。人们的心照不宣变得可笑,眼见的所有都毋庸置疑?

有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在连父母也不敢对我微笑的时候。

我开始聆听,害怕突然产生的幻听会因为我的不经意而与自己擦耳飘过。但等来的是爸爸发出的轻微说话声,听不清。

抬头看见正在哭泣的妈妈,愈发清晰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搅得乱糟糟。

鼓起勇气张了张嘴,无奈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该如何解释你们才会信?我该如何解释你才不会哭?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每天早上你走之前都有说。说了多少遍,说到我都不想再说了,你怎么就是把它当耳边风听不进去呢?”妈妈抬起头,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手上的餐巾纸不断往返移动。没多久,那双我最爱最爱的眼睛变得又红又肿。我从未想到一双眼睛竟能表现出迥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千万不可以有下次了,现在的这双眼睛,我真的受不起。

你的眼泪,是我的死穴。

“我该怎么解释?”,我的声音降了许多,“连你们都不相信我,平时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儿子,哪有这样的爸妈,连自己儿子会做什么不会什么都分不清,只知道指责我、冤枉我,不是眼见的所有东西都是真的,你们明不明白?”前面平淡的语气到最后免不了被拉扯回来,我只能呐喊,不能彷徨。

“你脑子有病是吧?看见的不是真的,那你、你妈,还有其他人,我每天都可以看见,你们是假的?什么话讲起来,高中生了,讲出这些话,我让你去读书就是希望能聪明点,越来越笨,我猜就是因为你……”

“你脑子才有病,你们每个人脑子都有病。什么也不懂,还自以为对的乱讲,听到就恶心。现在被你们弄得烦死了,下午跟老师一起冤枉我,接着又拉我回家继续骂,非要我哭出来你们才舒服啊?”

不自主的出现了颤音,说话伴上了哽咽。视线模糊而辨不清他们的神情,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喊,“真是脑袋撞猪上了,一点自己的主见也没有,跟个白痴一样,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瞧不起你啊!妈的。”

泪水告诉我此刻的心情。我转身离开,对身后的斥喝置若罔闻。

“你这小孩怎么这样啊?给我回来,听到没有?他妈的,翅膀硬了,管……”

房间门被重重地关上,我犹豫了一会,决定把自己锁起来。

天空渐渐拉下了帷幕,昏暗从天际处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蔓延,打算吞噬这片小小的天地。于是天空像被墨水洗了身,变得愈发黝黑,没多久便黑得不可收拾,似乎用橡皮擦也于事无补。我呆呆的倚靠着窗,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不自禁看了看书桌上摆得乱七八糟的资料,叹了口气,回过头望着窗外,继续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时钟先生对我开了个玩笑,还是发呆时太过入迷,回过神已处于半夜。这段时间里,浑浑噩噩,换了不少姿势,最后是落定在床脚。书桌与床脚有点距离,可一眼望去,资料还是那么清晰。又叹了口气,徒然发觉自己似乎只会叹气。自己把自己弄笑了,摇了摇头,只是苦笑。

“我们换换吧!”声音很低,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保持着姿势,或者说是愣在那里。这句话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像迷药般蒙蔽了大脑,延迟了思绪。而后,眼睛眨巴眨巴着,宣泄出我的疑惑,还有不安。潜意识下环顾四周,没有人。灯光交织在一起,然后落下,不明不暗。

我尽力控制自己,可一张口,内心的那些情感,即使只是细微,都暴露的非常彻底。“有人吗?”声音有些许颤动,但没回声。后来才发现自己问得滑稽,只是不敢笑。

“我们换换吧,怎么样?”,清晰的声音再次降临,向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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