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城市（四）

天气越来越热了，水泥路上能煮熟鸡蛋了，吃过中饭，我们都躲到了老板的商铺里去了，里面开着空调，睡一觉那才叫舒服。

但是还有一群和我们差不多的泥水匠、做油漆的、木工师傅，不挣钱就得吃老本，只要缺了一种材料，立马就打电话给房东了，房东立马打给商铺，这会儿，就是外面是火海，你也得往外闯，因为老板讲的是诚信，我们也得讲诚信。

不过我们也有降温的妙招，那就是多喝水，问题来了，喝下去，除了往外冒，还得往外排。

这天下午两点钟，我正躺在三合板上睡得迷迷糊糊，老板大声叫道，快起来送货，我立马起来，问老板，送哪里，老板道，昨天下午送的最后一车的地方。

我赶紧把材料装上了三轮车，我知道，送到目的地最少需要一个半小时，还不包括路阻，就在老板的饮水机上装了满满的一壶水，骑上三轮车就走。

一路上的车子并不多，我就用力蹬三轮车，也不管那汗水了，额头上的汗水老往下流，就用发臭的毛巾擦一擦，汗水冒的快，跑几十米就喝一口水，不好，冒得没喝得多，下面胀胀的，快憋不住了，得赶紧解决才行，还好前面不远就有一个收费的公厕，我还知道负责收费的是一对老夫妇。

我把三轮车停在了公厕旁边，一摸口袋，坏了，没带零钱，裤兜里就只有一张老人头，我立马掏出来，捏在手上，就往门口奔去，把钱往老太太手里一塞，口中道，出来再找零。

我爽爽快快地解决了大事，顺便在水龙头下冲了下头，等舒服了，才步出厕所，去老太婆那儿找零钱，出来一看，老太婆不见了，连放零钱的小铁箱也不见了，我绕着公厕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心想，妈的，老子这泡尿也忒值钱了，一百块，悻悻地骑上三轮车走了，路上不停地自我安慰，就当给红会捐款了，也许老太婆得了急病，就当老子给她的上路钱。

第二天，我又往昨天送货的地方送了一车货，还没到公厕门口，就见那个收费的老太婆在路边等人，老远见了我就喊，小伙子，往这边来，我把三轮车连货物拉到了公厕边上停下，老太婆就捏着一把零钱过来了，见了我，好象终于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我知道你是在市场上拉货的，认得你的三轮车，昨天我去旁边的超市换零钱，跑了三四家都没换到，到了第五家才换着，回来就不见了你的三轮车，心想，坏了，你肯定是走了。所以一大早我就等在路边，就希望能见到你，老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了。给，这是九十九块五毛钱。

我见那手有些颤抖，手背上的皮肤有些皱褶，就象老家母亲的那双手，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心里面还有点酸，涌到喉咙的话就是蹦不出来，记起昨天诅咒老人家的话，就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老大的耳刮子。

我只有拼命摆手，连连道，不用了，不用了。

那老太婆坚持把钱塞进我的手，道，我知道你们进城打工不容易，挣的都是血汗钱，我老太婆虽然也缺钱，但白给的钱我就是用着也不会安心的。

我接过老太婆的钱，怔怔的，以前的口才都不知跑哪儿去了，一些是激动，为的是老太太，一些是羞愧，为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