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烦恼（二）

在叶子记忆中，父母从没吵过架，彼此急过脸，更别说动手。或许也像当今的恩爱夫妻情深似海，或许由于生活的压力使他们无暇为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之类再起争执，又或许有不为人知的其他或许。

叶子至今不知究里，而且她再也没有机会弄明白这个了。

说到底叶子这几日不开心是大姐家娶媳妇良辰吉日的渐行渐近引起的。越迫近那个日子，她越心烦意乱。

这个感觉似乎以前也有过，而且越是别人欢天喜地的时候，这种感觉越清晰。

嗓子里好像卡了东西，叶子使劲咳了咳向路旁树坑里啐了一口。

有病了吗？她想骂自己。大姐家的大喜事，自己居然怏怏不乐，不是有病又是闹哪样？

她随着三三两两的行人踟躇街头。偶尔也探头瞧瞧路边门店的物品，只是没有买东西的冲动。

其实她仍处于上周末的阴影里。没有计划的事情最好不做，否则会悔之莫及。

也怪叶子自己贪占小便宜最后反倒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怨不得人。一想起那只鸡，叶子就有些沮丧。说回来世上任何便宜都不是好占的，就当用一百块买了个教训吧，她自己开解自己。

今天自己的状态更不能和任何商贩搭讪，不然会闹出更大的糗事来。那样的话还得自己一个人咽进肚里，怎能对别人讲？叶子一边走着，一边告诫自己。

几个侄男外女娶得娶嫁得嫁，大姐家老二算是最后一个大点儿的子侄辈。剩下的就是叶子自己的和小弟的儿女的婚事，那几个还有些时日，毕竟他们还没完成学业，成家更遥遥无期。

若父母健在，老两口该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吧，叶子又在瞎想。

母亲故去已二十多年了，病因就是那该死的头晕。当时叶子大学即将毕业，就差几个月的时间。

那年春耕结束后，母亲兴许有些累，兴许为叶子的毕业分配愁肠挂肚，兴许是大半生走过来已心力交瘁。

噩耗传来，同学婉转地告诉叶子她母亲病重。叶子昼夜兼程在母亲离去的第三天上赶了回去。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与母亲已阴阳两隔 ！

她注视着母亲安详舒展的脸，急切间恍恍惚惚母亲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可不争气的双腿似灌满铅水。任她怎么撒开也跑不快，凭她如何呼唤母亲也是不理不睬……

乱哄哄叶子醒转过来周围围着一圈亲人，大哥还掐着她的人中，她脸上前襟上滴着水。

眼泪止不住地流，可叶子怎么也捂不热母亲冰冷僵硬的躯体。当晚前半夜叶子如常陪睡在母亲身侧，后半夜按时辰将老人家装殓，她只能抚摸那付硬梆梆的棺木。

母亲就那样去了，家人说是脑部出血。那些天母亲晕得厉害，出事的那晚正在灶台忙着做晚饭，低头拢火时一抬头就倒在炕上，不消片刻就没了气息。

母亲走得悄无声息，连成年子女都没去惊扰，却在叶子心中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思念……

不知不觉叶子来到了街心公园，这季节公园里消遣的老人很少，几只看上去是被丢弃的小狗在积雪上跑来跑去。有只小狗的体毛已很久没修剪过，额前垂下来长长的体毛已经遮掩住眼睛；有只小狗原本该是白色的体毛已变成了黄黄的颜色，好像被火燎过一样；还有一只小狗浑身上下的毛都是一绺一绺，好久没洗过澡的样子。

叶子不忍继续端详这些小生命，继而有些憎恶它们之前的主人。凭一时性起养了这些小生灵，却又不能善始善终。

自然界中的生命又是何等顽强，生存条件越是恶劣，它们越是倔强不屈地以弱小的力量抗争着。叶子默默敬畏着这些小生命。

几棵垂柳光秃的枝条也和小狗嬉戏，左摇右晃，撩拨得小狗左突右扑，好不热闹。

不一会又结伴跑来四五个小孩，蹦蹦跳跳地充满了活力。几个孩子一会儿搬雪块儿，一会儿磊雪人，一会儿又你追我赶地扬起雪沫玩。

多好啊，从来不知疲倦，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望着不远处的几个孩子，叶子满眼满脸写满了羡慕。

她倚在凉亭的一根柱子上，静静注视着。这几天一直以来烦烦的心绪似乎好了许多。

离大姐家喜宴的日子越来越近，晚上该去个电话了，张罗喜事的好多营生帮不上忙，最起码也该问候一番 ，表达一下心意。

再给大哥、二姐和小弟分别去个电话，沟通一下随份子事宜。毕竟不算一件小事 ， 涉及到的还有姐夫那方的亲戚。

叶子心里又盘算了盘算。活这么大其实也明白遇事还得平心静气地去处理，烦心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时下随份子之风日盛一日，份子越来越多；而且为了热闹，主家还会雇乐队请歌手，手头宽裕的亲戚也会为一对新人点歌，以示祝福。叶子琢磨这些情况都要在正宴前姊妹几个就得商议妥贴。在大姐家也不便再开小会，而且那样也好说不好听。

大哥已过花甲之年，年轻时靠一手泥瓦手艺养家。现在年岁大了些，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自己也干不了大工程，只揽些小活儿凑合着日子也算温饱。叶子也从没为大哥家的事操过心，这件事肯定也不会让大哥为难。叶子一个人心里嘀咕着。

二姐长叶子五岁，小时候没怎么上学，十五岁就到队里干农活，二十岁上结婚生子。去年刚为她家老二娶过亲，也算完成了为人父母的责任。只是还没缓过劲儿来，日子过得有些紧紧巴巴。不过二姐那里也还是放心的，叶子告诉自己。

能让叶子日日烦心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文字：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