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上

一顿饭吃下来，小猪忧心忡忡，食不知味。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究竟要怎么办才能在不提供薪酬的情况下招募到足够数量的录音志愿者呢？
晚饭后，我们谢绝了周信载我们回家的好意，坚持自己在外国语大学校园里散步消食。看着周信的车消失在冬夜里，我不是不想问他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周信他已经请我们吃饭，告诉我们这么多有用的内幕消息了，我不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公司要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来解决我自己工作上的问题，也算是自尊心作祟吧，我希望自己不被他看轻，我希望在他面前展示我的能力。可是说易行难，我们选择的道路崎岖不见坦途，何时才是个尽头呢？我是既讨厌自己死要面子不肯求人问人，也讨厌自己能力不足。
哎。两个人走在青葱校园里，清冷的月光下，想到自己第一次实习就遇上这般棘手的派系之争，心都冷如冬夜。小猪不仅担心自己，还担心凯撒，想来自己前十几年活得真是太单纯了，从来不知道人心叵测，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不是想着如何为公司创造价值，而是努力为公司添堵，让原本前途光明的智能翻译举步维艰。
“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樊专员！”小猪仰天长啸，我摸摸猪头，心想现在好歹也是只见过世面的猪了。以前在社团，活动想参加就参加，现在是社会上复杂的人事斗争不想被卷入却也入了局。象牙塔和社会终究隔着一层遮羞布，自己亲自掀开看看不是件坏事。

“Te amo aqi.”说话的是个秀气的男生，在茂林修竹间呼着热气，反复练习着“我在此处爱你。”从最初的羞涩忸怩，底气不足，到自我鼓励后的坚定不移，我和小猪已经悄然走近了。
“加油，我能行！”
听着他的自我建设，我噗呲一下不小心笑出了声。然后就听见那人手忙脚乱收拾的声。
我决心逗逗他：“祝你表白成功！”
“啊！”男生更加慌乱了，真实想法脱口而出“我就是想跟她说下，没别的意思。”
“别呀，你刚才说的还挺好听的，我也祝你成功，”小猪八卦心来了，也凑过来，趁机转换心情。
那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问我们：“同学你们也是外语系的么？我怎么没有见过？”
“是呀，我是法语系的，她是英语系的，而你未来女朋友，一定是西语系的吧？”我恶趣味来了，胡诌诳他呢。
“没有没有，嗯，你们是新生吧，你们没有加入外语学伴社么？”还真好骗，我使了个眼色，小猪也会意接话道：“还没来得及报名呢，学伴社就招够了人。”
看着小猪撇嘴，男孩更加不好意思了：“抱歉啊，我是学伴社的社长，我叫汪文希，今年大四德语系，我们学伴社是个新兴社团，因为近年来外国留学生的增多才有意创办的，首先希望我们自己外语系的同学可以积极利用机会，同外国留学生结伴，好好锻炼自己的听说读写译能力。只不过我们也是对外国留学生进行了考察，希望他们品学兼优，同时具备基础的汉语能力，然后才筛选我们的报名学生，从第一年的一对一结伴，到现在第三年的一对三结伴，这已经是我们认为，能够让我们学生最大限度地利用外国留学生锻炼自己语言能力的限度了。”
哇，没想到小猪的一个噘嘴不满就牵出了汪文希这么长一串的解释，我都有些不忍心地悄悄抠了抠小猪手指。
“嗯，哦，原来是本着‘长期打算，合理利用’的原则啊。”小猪点头认同。
“没有没有，说利用不太好，大家互惠互利嘛。”汪文希立马否认。
“那是，你可是付出了真情的哟！”我又坏心眼了。
他刚要解释，被我认定的他的“未来女友”就来了。

长发大波浪，褐色的眼睛波光流转，还没走近就热情如火地燃起来了。汪文希立刻紧张了起来，我拉着沉迷美色的小猪退到了竹林旁的石凳上坐着，两个人贼兮兮地竖着耳朵偷听。那两个人不外乎是先客套寒暄，然后各自交流了下这两周的学习生活，汪文希很温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认真听菲芘讲，讲种花家华都分公司怎么好，环境怎么优美，人性化管理多么得人心，畅想着自己家乡的种花家分公司肯定也是条件优厚。最后讲到菲芘自己都熄了火，汪文希才慎重地给出了一些未来工作上的建议，果然是做过社团工作的社长，给出的建议都很中恳，口语也很流畅，应该是和菲芘结伴了很久了。可是，拜托这是在对“未来女友”说话么？分明还是在社团例会里总结啊？
哎，听得我和小猪那叫一个气呦。你说一个西班牙姑娘美丽动人，热情似火，大冬天的跑来幽静的竹林里就是为了听你给出工作建议么？
“汪文希，这恐怕会是我最后一次来学伴会面了，三年了，你还不说些什么吗？”如火美人开门见山道。
“嗯，菲芘，祝你前程似锦，工作顺利，生活幸福，”这句话，菲芘和我们都等了很久。结果菲芘美目一翻，不耐烦地用中文说道：“你是不是还要祝我爱情美满？”

气氛瞬间尴尬。我瞥见汪文希紧蹙的眉头，窥见他内心的纠结，还有菲芘佯怒之下盛满期待的美眸，我出手了，不对，正确地说我出口了：“这一刻爱吧，没有地久天长，只有此刻当下。”
小猪听到了熟悉的西语歌曲《这一刻爱吧》也立马附和，这乐音在清冷的冬夜如同给干柴添上了烈火，汪文希嘴角虽有一抹苦涩，但也鼓起了万分勇气告诉菲芘：“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结伴的时候就喜欢你。我曾以为我是见色起意，为此我还暗自鄙视自己，觉得如此卑劣的我不值得你的如火热情。我努力地不想你，推迟每两周的见面，可是你比我还坚持，你自己学会了用微信，微博，贴吧，在我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你的自学能力如此强悍，和我什么都能聊上半天，你在我的生活里渐渐地变得不可缺少，我们一起去野外拓展，爬香山，长城，看故宫，颐和园，去好多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胡同里闲谈，我最初以为那是你们西方女子特有的性格，后来才知道这是你独一无二的用心，我很开心，我很快乐，可是你要回家工作了，而我选择留在这里继续学习，我还有父母需要照顾，我没有办法丢下他们同你去你的家乡，我是如此地畏惧距离，时间将我们分离，我认真地思考过了，如果我对你的表白只会徒增遗憾，那还不如我祝你幸福，在家乡找到更加适合的人。”


无惧时空
外国语大学一战不仅让汪文希和菲芘直面各自内心，前途未来，寻找最佳相爱方式，也让我们通天塔音源输入兼职工作找到了突破口。面对老实讲理的汪文希，热情似火的菲芘，我们将兼职工作的各种情况都和盘托出，最终汪文希表示可以就公司兼职敲定的招聘内容在校内外语学伴社发布，帮助我们完成任务。
我们这边也表示将会尽最大努力争取物质奖励给到兼职人员，最不济可以出具一份全球五百强的兼职证明，好歹给人留学生履历上添点光。
当晚深夜回了宿舍，我们立即整理了同外国语大学外语学伴社负责人汪文希的谈话内容。周三一早，我和小猪兵分两路，我同樊专员再次确认兼职人员的薪资待遇，小猪收集各个大学外语学伴社的资料。
我首先在企业微信上同樊胜利书面请示了确认内容，可是对方迟迟未答复，我只好短信再请示一次，不一会儿，我的手机短信上收到了“来办公室”的回复。
我调好手机录音，带着笔记本和笔，脑子里想着“不想留下文字记录？那就留下语音记录。”大步流星赶到樊专员的办公室，礼貌性地敲门，待听到“进来”的命令后，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潜伏工作。

“靠，这人有病吧，这是招兼职，还是找免费劳动力啊？” 天台上风大，我们肆意地享受饭后时间，小猪听了录音后好心情瞬间没了，只剩破口大骂了。“她樊胜利诳谁呢？又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你说这启示上是写招聘兼职呢，还是写召集志愿者呢？她这种‘我知道大学生，留学生都是单纯质朴的，更注重精神的嘉奖，更愿意实现个人价值，社会价值，对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不应再让他们重返物质的泥淖’恶心巴拉的说辞就骗骗小学生吧！哦，不，现在就是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小猪眼珠子再这么一转发表了更加阴谋的言论：“你说按照周信大哥的信息判断，这人不会是想中饱私囊吧？”
我摇头，我觉得我们没法解决这事儿，便同小猪商量把现在我们轮岗的情况反馈给凯撒，她叹了口气，无奈点头。午休时，我在楼下咖啡厅给凯撒发了份压缩文件，内含今上午录音材料，兼职聘用事件情况，以及我和小猪所想的志愿者召集要求待遇。

一下午我们轮岗生外出的外出，查资料的查资料。我收到了凯撒的回复，然后和小猪又去了一次外国语大学，这一次汪文希倒是心情大好。
“汪社长恭喜恭喜啊！”可怜汪文希那么醇正老实的一个人每次见面都得被我们打趣。看他脸红不好意思，我们就开心，我们真是社畜到生心病狂了。“只是确定了我读研，她工作在同一个地方，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这般谨慎认真地措辞，心里是很想做菲芘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吧。行吧，我们话不多说，聊正事了。

“汪社长，你看看这是募集志愿者的要求及待遇。我们希望各语种的留学生志愿者品行端正，无案底，无抽烟喝酒等不良嗜好，在此条件下，有志在华工作的，认同通天塔公司理念，持有任何等级资格证书的留学生将我们将优先考虑。因为志愿者语音输入的工作在安静的地方使用联网电脑就可完成，所以我司不提供物质报酬，但为志愿者提供志愿服务时常证明。表现优异的志愿者我司将在其就业时优先考虑。你觉得怎么样？”纸质版的志愿者合同一式三份摆在我们三人面前。
汪文希很仔细地拿铅笔勾画着，良久才开口道：“嗯，倒也说得过去。我想问问，工作时常？工作标准？”
小猪打开电脑，给他大致模仿了一次工作流程，不过由于是大课间，录音效果不佳，放音后听起来很嘈杂，所以是个不合格，必须要返工的语音输入。
“还挺简单的，留学生的公寓和我们一样都是两人间，应该也很方便完成这个工作。”
“合同里写得很详细，这次很简单连线上培训都不用，志愿者点击电子版合同内工作演示链接一看就懂了。”我期待得看着汪文希，“所以社长这边要是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正式达成合作啦！”
汪文希干脆地握了我们的手，我和小猪心里都在放烟花！

不烦，我们胜利了
初战告捷，我们第一时间同凯撒汇报了此事，他表示祝贺，希望我们把此法推广到其他学校，让其他轮岗生也按图索骥去。
于是我们赶在下班前回了公司，同樊专员讲了讲学校负责人的薪资要求，这当然是我们自己想的，法乎其上才能得乎其中。谁知道这个老狐狸还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情势胶着下，凯撒带着财务部的头儿来串门了，看似不着痕迹地询问老樊近来工作如何，轮岗生工作表现可还满意，实则敲打这只狐狸，薪资该出的就应明确写在合同里，不要压榨留学生，丢了公司面子，还落得个目光短浅的评价。当然我和小猪是没在现场的，不想波及我们两个小虾米，这都是后来轮岗生里传的。

最终语音输入这个项目在各轮岗生的积极配合下取得了圆满成功。轮岗生们一起建立了华都留学生档案库，按照专业，兼职表现，毕业后是否有在华实习，在通天塔实习意愿分明别类，还建立了华都高校各外语学伴社通讯录，为公司未来的发展做好准备。这大半个月很忙很辛苦，但却很充实。
我想最开心的就是留学生们了，本来一开始作为志愿者抱着锻炼的心态才加入的，后来却签了兼职协议，薪资有了，还能参加通天塔免费一日游活动，连带着我们这些轮岗生和各校外语学伴社的负责人也去到了总部参观。

“哇，周信大哥你是不知道，我们总部可好看了，不是那种科技感未来感超强的风格，是古今相宜的风格，那里面的人呢穿的衣服都很得体，设计得很惊艳，既保存了古朴素雅，又彰显了个性风格。建筑设计，楼层布局都是内藏乾坤，休闲区啊，简直就是苏州园林啊，就连茶水间提供的食物都是状如文房四宝的甜点，爱了爱了，当场好多留学生就跪了。”周信微笑着听小猪手舞足蹈地讲述总部一日游，不时看向我，我只觉得忙起来好像很多天都没见着他似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脑子里想的却是没多久我们就要说再见了。电梯里依旧上演着小猪兴奋的回忆录。

“哎，周信大哥你知道么，今晚我们在食堂吃饭，连董事长都来了，萧爷爷看着满头华发的，实际上声音很有力，他居然用英语发表了感言，感谢我们所有人的辛苦付出，哇哦，他人好好哦！”说完自己咯咯笑地止不住。我看向小猪，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恐怕更多的是因为萧震乾的是凯撒的亲人吧，被自己心悦之人的亲人夸奖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希望她也能坦然接受我们即将离开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