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结良缘（4）
第四章婚前琐事
林菀秀耳边传来外边三更天的打更声，此刻正正是全府上下都进入梦乡的时刻，哪怕是门外的看守丫鬟都躺在席子上呼呼作响，唯独自己!唯独她林菀秀跪在这柴房里，朝着祠堂方向跪着，叶子依说了，错了就要受罚，不过自己地位卑微，不得进祠堂，怕误了祖宗们的眼。
林菀秀听得差些咬碎银牙，竟然如此，还跪来做什么!不过是一家暴发的商户之家，自己好歹也是念了几年书，父亲也是有功名再生，进了叶府的大门，不说有两分优待也就罢了，偏偏那个都快要出嫁的丫头尽想方法折磨自己。
原以为只要引来老太太，自己怎么也会多了一份支持力，以更好的姿态立足叶府，却未想到那老太婆竟是个不顶用的，被那叶子依三言两语的就收拾住了。林菀秀愤愤地想着今日的事，叶子依那句“跪下!”仍然历历在目!
那可是响午，日头正毒，她竟然让自己跪在晒得发烫的地板上，说了好一通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林菀秀真正介意的是那句：不过是个妾，竟敢不安于室，兴风作浪!如若可做嫡夫人，谁愿意去做个妾，偏偏这叶府还这般作践自己，想着想着，林菀秀不由得哭了起来，也不敢大声，只是低低的呜咽着。
林菀秀所做的一切，在第二日都被昨夜守门的海樱禀告了叶子依，得知林菀秀哭了大半夜，好不痛快，随手赏了海樱一支素银簪子，还好心情地逗逗海樱：“看你眼底那片乌青，快去睡睡吧，日后因为这个找不到好夫婿可别赖你小姐我呀!”闻言，海樱红着脸满心欢喜的回房休息去了。
叶府福禄园内，崔悦希脸色苍白的嘱咐着女儿，“依依，还有四日，你就要出嫁了，虽你自小聪明，道理自然是懂得的，可母亲还是想多说两句。难为人妇，难为人妇，母亲这些年来可谓是体会众多，既要侍奉公婆，优待夫君的兄弟姐妹，让夫君无忧于高堂，又要操持内宅，调教妾室，让夫君安于事业。”
“女儿受教。”叶子依乖巧地应道，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让崔悦希红了眼，女人在这世道本就为难，日日困于一方天地，犹如菟丝草般的存在，即使是自己的女儿是名扬京州的才女，可又如何，凭白嫁给那样的人家，人人都道嫁女当高嫁，可是他们又怎会明白高门大院，人情复杂，人心难测，规矩繁多，即使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又怎能无忧，偏偏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在日后还无法护着她一丝半点，想到这里，崔悦希又是替女儿委屈，又是气恼夫君的不择手段。
叶子依见母亲低头垂泪的模样，便知道母亲定是在为这门婚事担忧，可是那句别担心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日后肯定不会这般称心如意了，反正甄家也知道那甄家大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掩人耳目，自己也大可不必委屈了自己。
想明白了，叶子依再也没有像前些日子那般憋着股气，倒是不再紧张：“母亲!没关系的，大不了我破罐子破摔，我绝不委屈了我自己!看谁害怕谁，他喜欢男人，我就给他找上十个八个美貌男子，拢好他的心，听说那甄元森是个混世魔王，只要得了他的心，我也可以横着走!”
“说什么呢!什么找男人，找貌美男人!”崔悦希原本的伤感一下子被女儿这不着调的话给冲散了，越想越是可笑，便噗嗤一声，毫无仪态的笑了起来，连带着叶子依也开始大笑，一时间，母女两人的笑声响彻福禄园。
崔悦希看着笑出泪花的女儿，多久没有看见女儿这般无所顾忌的行事了，从前没有钱，女儿被人欺，以为有钱了，女儿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可是当有钱了之后，却依旧身不由己，如若可以，她多想就这么养着女儿一辈子，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是这天下女子除了被遗弃才能一辈子被养在娘家!
经过叶子依这一闹，崔悦希连背部都觉得没那么疼了，娘儿两又说了会话，叶子依才又提起林菀秀的事，见母亲又开始黑着脸，便开始劝说母亲：“母亲，老太太只要上京州，留下来是必然的，不为别的，就为叶府的名声。其实老太太倒是没有什么威胁，您陪着父亲东奔西走这些年，老太太是撼动不到您的。可林菀秀不同，有心计，有些小聪明，再加之父亲暂时不会放下她，母亲，何不乘现在父亲对她有不满，好好给个教训。”
叶府正厅内，一脸厉色的崔悦希紧紧盯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林菀秀，嘴里却十分恭敬地说着：“母亲，昨天的事，真真是让您见笑了，媳妇这就好好整修内宅，让老爷安心出外办事!林氏，你可知错!”
这话听得林菀秀是浑身一阵阵发麻，连忙开口求饶：“夫人，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擅自揣度老爷心意，请老夫人上京州享天伦之乐。”
崔悦希冷笑一下，“孝顺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看用在何人身上，对老太太，老爷可以孝，本夫人可以孝，依依可以孝，晨儿可以孝，唯独你林氏，一个贱妾，连祠堂都进不去的贱妾，何谈一孝啊。林氏，这段时间老爷是宠你，可到底不过一玩物罢了，我就是今日发卖了你出去，也没什么不可的。”
自古嫡夫人和妾室都是水火不容，要是罚还好说，可一旦发卖出去，老爷断无再寻回自己的道理，而且，夫人是个心狠的，到时候自己要是流落烟花之地，该如何自处啊!林菀秀的头都快贴到地面了，“夫人，奴婢知错了。”
崔悦希没有给机会林菀秀狡辩：“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受罚吧，如今正当依依大婚之际，发卖这样造孽的事就免了，那你就自愿去清泉庵为大小姐祈福一年吧，也学学如何为人妾!”
林菀秀本就刚小产不久，又跪了一夜，身子虚到了极点，再听见崔悦希说的一年期限，心底的那点希冀全然没了，一年啊，粗茶淡饭，别说养好身子，就是留住好气色都不可能，届时老爷眼里可还会有她林菀秀的影子!不由得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眼泪是不住地向外淌。
老太太原本被请来正厅就诧异，自己和这个二儿媳向来没有几句好聊的，怎么会突然请来吃茶，感情是来给自己个下马威，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一天，从前都是自己一跺脚，这崔悦希连大气都不敢随便喘，如今都倒了过来，老太太如何会好受，是以全程沉默以对。
崔悦希也不甚在意，处理完林菀秀，崔悦希福了福身，只留下还生着闷气的老太太，便带着叶子依离开了正厅。崔悦希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里，喝着蔌清煮着的荷香茶，心里是美滋滋的，脸上的笑都真了几分，叶子依掩嘴微笑，“母亲是痛快了吧，多年媳妇熬成婆。”
崔悦希这才收敛了几分笑，“依依，母亲在自个的家里，自然是痛快。依依，这几日就多陪陪母亲吧，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回来找母亲，放心，这是你永远的家，大不了咱们回家，你弟弟说了，等此次科举金榜题名，便与老爷说叶府当家之事。”
叶子依安慰母亲：“母亲，您都说我聪明，就连弟弟都是由我亲手启蒙的，不管在何处都没有吃大亏的道理，您大可放心，不必挂念，谅他甄府规矩再大，都没有不准孙媳妇和娘家通信的理。”
叶子依好说歹说才又打消了母亲的担忧，再陪母亲吃过午膳，便回到玥阁，随蔌清和晴樱将自己收拾干净，躺在了床上，看着母亲特意为自己找人缝制烟紫色月纱罩子，再看向针线盒子里红头盖，明晃晃的珊瑚纹鸳鸯，心头的酸又丝丝涌出。叶子依闭上眼睛，强压下眼泪，辗转反侧间也渐入睡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