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杨秀的

刘东刻带着段岚往里走，里面是模具车间办公室。这次行动必须划归工作行列，绝非无事生非的窜岗，所以要光明磊落、完全彻底地直插心脏。访问团的规模配做尖刀，一百人那叫大锤。那么他们要找的杨秀是何等角色？模具车间一把手模具车间主任也！

一进门，段岚一眼就认出从未谋面的杨秀。段岚提前听说了模具车间主任是个女的。刚进来的不算的话，这会儿房间里只有一个女的，没有男的。单凭这两点还不足以坐实段岚的推断。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就坐的椅子的椅背上书有“杨秀的”三个大字。这仨字儿价值不菲。漆总视察时发现，直接就批了二百块罚款。这不是杨秀的作品，否则就会丧失再坐这把交椅的权利。

模具车间没有二把手。杨秀是模具车间唯一的行政办公人员。队伍太小了，模具车间一共一十一人，不及解放军一个班。十一人当中还有两位是模具公司派来的修模工，编外人员。模具车间再设副职、又再学老国企般建立党支部委员会、工会委员会、妇女委员会的话，那就得对外招贤纳士。硬件方面，还得扩大办公室面积、添置办公用品。不知道人应该算硬件还是软件。无论软或硬，没资金支持都是一场空。请问有哪个老板肯吃饱了撑的花钱办赔钱的排场？关于诸委员会，模具车间除了杨秀其他人料是整不明白。杨秀明白，太明白。杨秀前身是一家国家大二型省直企业模具车间副主任、党支部委员。两个模具车间没有可比性，不可同日而语！那阵势，浩浩荡荡一百几十号阶级兄弟和姐妹，开个会不喊个八遍五遍安静不下来。二十几岁的杨秀，全公司最年轻的女性中层干部，不是之一。羡慕和嫉妒中的骄傲啊。那段日子走姿就是秧歌的起源。杨秀是本市人。大音希的地理位置偏一点，但本市还是本市。杨秀入职之初，有被拐到千里之外的恍惚迷离。天哪，是地球人吗？一张张脸的表情没有表情，眉眼口鼻的排列和脑海库存相去甚远。一个个穿的是工作服式样的工作服，却没穿出工人的效果，怎么看都不是八路军。所幸还有刘东刻这个爆炸性的意外。杨秀一见他亲切到差点没扑过去趴在他肩头掉眼泪。“我好象在哪见过你，但都没你这么酷！”杨秀的表达颠三倒四却表达了要表达的。直觉告诉她，刘东刻有国企背景并直截了当地获得了证明和满足。她俩聊起国企之激动可以和相约出轨划等号。恨不能把私企掐死在萌芽状态，国企就是皇帝万岁了。遗憾的是全世界人民并不团结。他俩各自的国企都从发展的列车上摔下来了。当时的杨秀一百个不信，一千多张嘴啊，组织上一定会管。执迷不悟的杨秀，不管就是最好的管啊！杨秀熬到了全厂最后一台机器停止转动，不得不另谋出路。为了生计，杨秀卖过保险、化妆品和雪糕，还经人介绍在某酒店做过领班。因为不能克服嘹亮高呼“欢迎光临”的心理障碍而没干三天就逃之夭夭！

杨秀走马上任大音希模具车间主任，很快就发现，此主任非彼主任，差距可不止一公里。首先是待遇问题，尽管杨秀不知道模具车间每个人的具体收入数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收入低于车间人均值。尤其那俩外来的，薪水数倍于杨秀。模具氮化工罗大壮，大字不识几个，活脱脱的一个农村傻小子，工资也高得离谱。杨秀还打听到，她的前任工资比她高得多。郁闷！这年头儿，一切向钱看，挣得少哪来底气去管人呐。其次是业务，用杨秀的话说，她接触过的模具和现在的模具，除了大名相同，剩下的哪哪都不同。在国企这叫不专，啥都不懂，谁干的好谁干的坏，如何评判？最后是性别劣势，她是模具车间的“党代表”，唯一的女性，想动手整理整理模具库，心有余而力不足，死沉死沉。不能管人、管不了事儿、动不了手，毫无争议的摆设啊！杨秀想打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