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扶持款
一笔扶持款
在这个山岭开阔的半山腰，他们两家人已经来这里定居了几十年，两座老房子像孪生兄弟似的并排着，这几年，两家的两个小伙子M和N靠开发自己的自然资源，在房子的周围几十亩宽的岭场上种下了良种柑橘——马水桔，他们预计再发奋一个年头，明年冬天，他们将收获更大。有了这样美好的梦想，他们准备把自己的老房子拆掉，建两座牢牢固固的水泥楼。他们请来了一架挖掘机，一天功夫就将两座老房子扫为平地，还在屋地上挖好了地基沟。
M和N以及他们的妻子都非常能干，他们花了五天时间亲手将各自的水泥石头地基打好了，准备过几天等地基座牢固一些再上砖墙。在空闲的这两天里，他们两家人四口子常常在地基上聊天，高兴地设想着自己的楼房将在几个月之后落座于这块老地之上。
“五个月可以完工了吧？”M说，M和他妻子属于急性形，个头都很高大，像北方佬似的，手脚又麻利，会精打细算。
“我想应该可以了。”他妻子在旁边接应着。
“不会吧，”N对视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后望望M夫妻，对M的话表示怀疑，他和妻子的性格都是悠悠的那种，不急不躁，做事情踏实，要求完美细心。“我预计要十个月呢。”他说。
“应该要十个月才能完工。”N妻子在旁边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谈着，谈着，突然一个中样个头手上拿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从山坡下面走上来，他是村支书老X。
“嘿嘿！俩家人建楼房了啊，好事，好事！”X支书微笑着说。他走近了Ｍ和Ｎ。
“简简单单罢，我们现在资金还缺乏。”N诚恳地说。
“支书赞助些款项来，我们多建两层。”M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递给村支书，笑脸相迎。
妻子们坐在自己丈夫旁边的砖块上面，笑盈盈地附和着男人对支书的回答。
“这两年柑橘得到一些收益，把房子换换新肯定是好事，至于赞助我看未必，不过你们知道吗？农村的老屋新建可以申请国家补贴，如果够条件，每家可以得到万多元噢！”X支书刚刚走到M和N近前就对这个好消息公开，他是一个开明的好支书。
“真的啊，怎么申请呢？”M一听到有利可图便乐得欢呼起来，连连用诡秘的眼神望了妻子一眼，让妻子会意好机会到了。
N和妻子坐在原地静听着，他们没有隔壁家的夫妻俩那样容易激动。
“我告诉你们怎么申请，”X支书认真地解释着，他说，到时候乡政府还来人调查，拍照，登记的，并且说，要等第一层完工之后，乡政府把你们申请的材料上报到县部门，在这期间，你们不能马上在第一层上面继续上砖墙，“要等待，”支书说“等待”这两个字的时候望了一眼正激动不止的Ｍ。
“等就等，等它半年还不够？一万大几呀！不小的数目。”M的妻子欢喜地说着，“我们等，你说呢老公？”他笑着面向M。
“肯定要等的，只要等得到钱就行。”M面对X支书说。
“一定有这笔款的，国家扶持农村建新房，不会骗人，你放心。”
一个月之后，M和N两家人的第一层水泥楼房坐落在他们青幽幽的大果园前面。
M停工了，他的申请报告由X支书交上去，他要等待国家那笔扶持款。N和妻子商量，他们不想等，他们想一口气把自己的新楼房建起来，提前住上新房子，享受生活，何况，“果园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等到什么时候，什么都做不成。”N对妻子说。妻子二话没说支持这样做。
第二三层N请建房队来做，因为大果园要除草，摘芽，要施果子秋季肥，这很多事不能耽误。于是，在秋末柑橘成熟的时候，他们的新房子就顺利地完工了，值得高兴的是，柑橘的产量和价钱都令人满意，他们在冬至到来的时候就住进新房子了。
M的房子还是那第一层，又没有刮腻子，像一座矮矮的黑地窖低落在N的漂亮的三层楼之下，他们有点后悔了，特别是看到N进新房子那天，很多人说三道四，说他们果园本来也得了不少钱，就是吝啬，想便宜??????
六个月过去了，M的妻子催促M去问问X支书到底几时才得到那笔款，
“收着粑粑饿死仔啊，身上有钱也不能砌砖，要死等，等到柑橘又开花了，咦！??????”M的妻子埋怨着。M第二天就去问X支书，他有点气急败坏了，冲着X支书大声说：“这笔鬼钱搞死人了，搞得我们砖不能砌，钱得不到，隔壁家舒舒服服住上新房子，我们还??????”
X支书告诉他，下个月得了，乡政府已经下通知说所有符合条件得到扶持款的人家都可以再建第二层第三层了。Ｍ才舒了一口气离开村委办公室。
下一个月Ｍ再去问Ｘ支书，他有点发疯了，拍打办公室里的桌子，像是来讨债似的大声发牢骚起来：
“到底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这些钱那么弯弯多？早知道这样花时间，我们才不要它！”
Ｘ支书慢慢解释着，“老弟（Ｍ比支书小几岁），耐心一点嘛，这是补助款，是要有程序的，你以为来村委领钱啊，如果是这样，我马上发给你哦。”
M听罢兴冲冲地走出了村委办公室??????
两个月又过去了，离第一层完工已经差不多一个年头，屋后的柑橘又一次结出了指头大的果子了，N的好房子时不时在他的心里产生不平衡，因为，自己没有粉刷过的矮房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领到那笔款的时候，Ｍ和妻子并不高兴，他们盘算着一道题，现在请一伙建房队，关是工钱就多了三十元一个建筑平方，而且从第二层开始属于高空作业，又增加二十元一个建筑平方，这座房子按现在的造价就比原来多花费了一万伍仟元钱了。
“多余在等，真是等得红薯吃却饿坏了肚子，要不等到现在，我们也和Ｎ他们一样安安心心，舒舒服服住在新房子里享福了！”Ｍ妻子发着牢骚。
“谁知道有那么复杂呢？真是！”Ｍ也不服气地说着。
Ｍ领到一万五千元新房补贴的第二天，一伙建房队来到他们的楼面开始砌上第一块砖，那水泥的黑渍难免滴在第一层的过道上，使得住在楼底的Ｍ夫妇俩再一次感到不舒服，然而他们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就得承受了，谁叫国家有这样一笔补贴款呢，谁让自己贪着要呢，还有几个月难熬的日子呢！
终于，又一个秋天开始了，他们的新房子算是完工了，坐在自己这座和Ｎ夫妇的一模一样的房子的走廊里，Ｍ夫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们似乎在这漫长的十二个月等待中得到了一种不想要的东西，这时候，Ｎ夫妇也从他们的房子走出大门来，于是四个人坐在这俩栋瓷砖外墙的楼房外，迎着从果园吹来的秋天舒服的微风，谈论着这过去的一年的事情，Ｍ抹着一把粗糙的胡子脸说：
“有时候，想得太痴迷的东西也不是好东西，比如这笔扶持款，你想要，你得等，你已经等上了，就得等到底，直到心烦意乱也得坚持下去！”他掏出一包香烟递给Ｎ一支，Ｎ稳稳沉沉地接着，坐在身旁的妻子笑出一对深深的小酒窝，他感觉到现在很满足，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屋后有一大片柑橘林，还因为自己什么事都看得开，不奢望，所以活得心安理得，快活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