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奇幻漂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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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给你。”

我被一句话生硬的打断，把感觉飘了好久的思绪收回。可我想不起我在哪里。只是呆呆的在这里坐着。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夜晚，我好像在某个山顶，风很大，却让我觉得柔和。

“拿着，画吧。”

我侧过头去，跟我说话的是个男孩，像是刚入小学的年龄，他瘦瘦小小的，让我有点担心他会被风吹下山去，橄榄球一样的脑袋，上面点缀着两颗不大但明亮的眼睛。他一手在膝上的画板上画着什么，另一只手不耐烦的举向我，手里握着一支画笔。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一直认真地画着。

我有些犹豫地接过画笔，“要画什么呢？”

男孩继续画着，“星空。”他忙里偷闲地说道。

他终于抬起了头，却不是看向我，而是看向天空。我虽然有点不知所然，但还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天空。

这时我才发现，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星空，没有一丝云遮挡，也没有一盏灯使星空的耀眼打折。这个世界此时仿佛只有这片星空，而这片星空又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看着入神许久，又看看旁边画得入神的男孩，我忽然觉得，能把这美丽的星空用画笔画下来，哪怕画得不及这星空的万一，也值得了。

我开始像男孩一样画出眼前的一切，可刚一动笔，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喂，你给我的明明是一支深蓝色的画笔，我怎么用它来画星空？”

男孩顿了一下，继续画着，“我明明和你用的是一样的笔，只是你心里想的是这种颜色罢了。”

我不知所云，正要反驳，却不经意看了一眼他的画，顿时把我的话收了回去。“怎么可能，你怎么画得这么和这星空一模一样？”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幅画，而是不用抬头就能看到的星空。这一刻，他的画突破了画板的界限，跟星空完美的对接起来，好像他手中托着的，便是一片星空。然而当我也开始尝试去画，却怎么也画不出来，我抬头看时，星空就在那里，可我低头画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我看到的那种美丽。

正在我搔首之际，男孩站起身来，竟已准备离去。旁边的画板还在原地，但他的主人好像并没有要带走它的意思。

“这就要走了吗？”我也站起身来问道，习惯独处的我，此刻也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却又有些不舍，我怕再也看不见这样的星空。我心中一闪，拾起了旁边男孩留下的画板，可我再看时，画已经不是刚才的画，只剩一片深蓝色的涂涂改改，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喜欢这星空吗？”男孩突然转身，很认真地问我。

“喜欢，”这算是我看见他后说的最干脆没有迟疑的话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闪烁的星空，望着他们，他们好像再对你笑一样。”

男孩好像愣了几秒，然而没多久，他明亮的眼睛好像变得有些忧伤。“可是你知道吗？星星和我们，毕竟有太远太远的距离。此刻，当你看见他微笑的时候，他或许正在悲伤，可当我们感受到他的悲伤时，他可能已经消散在这茫茫宇宙之中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忧伤，可又有些不甘，“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开心，或者依然在难过？”

“到他身边去。”男孩回答道，便向山下走去。我以为我会得到庄子辩鱼那样的答案，虽然他只是个孩子，可突然用孩子最直接的话说出来，我还是有点吃惊。

“那么遥远，我怎么可能飞到星星旁边。”不知道为何我打起了退堂鼓，心虚地说道，“再说了，真飞到他旁边，我不已经化了嘛！”我装着自己说的很有理。

“那就走吧！”男孩说道，瘦小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

我也站起身来，向山下走去。我忘了我刚才在画什么，甚至忘了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只记得我看到了很美很美的场景。我没有回头，我害怕，从内心的最深处害怕，我害怕我回头时，连仅存的美丽也已流逝了。

我们就一直这么走着，什么话语都没有。没当我加快脚步想走到男孩身边时，他好像也加快了脚步，我怎么也跟不上他。走了一段，我便不再有跟上他的念头，只是保持着这段距离，即便我走慢了也依然能看见他的背影。

“喂！”我决定打破这沉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名字。”男孩继续走着，“我不需要名字，也没有人认识我。我只在人的梦里出现，这次恰好经过你这里，不过当你们醒来，你们也不会记得我曾出现过。”

“我们在梦里？”我开始反应过来，“你是梦精灵吗？”

“梦精灵？”男孩停了一下，“那是什么？算了，实在没有必要要有一个称呼，反正你醒来也不会记得。”

“为什么不会记得？我一定会记着的。”我自信地说道。

“你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但醒来后无一例外的全都忘记了。”男孩说道。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我想起了很多梦中的场景，很多我觉得我一定会记住的，但终究是忘记了。只有在梦里，才把以前某些回忆联通了起来。

“你不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吗？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记得。”我发问道。

这次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走着，我努力思索是否曾经见过他，可是没有想到什么。

我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不知何时已泛起了亮光，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刚才的黑夜，想起刚才的美丽的星空，我有些后悔，没能再多看一眼，可是现在回去，风景已经变了。

“我们要去哪里？”我感觉自己有些累了，漫无目的的走总是让我觉得疲倦。

“快到了。”男孩没有说更多。

“快到了？”我不太满意这个简短的答复，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可也没有费力气再去问。我们又这么走了不知多久，我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太阳已经悄悄升起，我才发现，在这里，在这场梦里，我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这里没有时钟来时刻提醒你，催促你。这里只有慢慢在视野里移动的太阳来告诉你，时间，只是地球在转罢了。

走着走着，我开始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是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是海，是大海！我向前跑去，丢掉了一路走来的疲惫感，这时的男孩，也没有再保持那段距离，直到我跑到他旁边的位置，但我们好像在此刻忘记了彼此。

海就在我们面前，好像在等候我们的到来。这里没有人群，没有船只，没有滨海的建筑，也没有印象里的橄榄树。海风带来咸咸的味道，海浪不停翻滚着，却只让人觉得平静。我们两人什么都没说，但我想我们此刻都在各自述说，我们凝视着大海的眼眸，把心里的话，一字一句告知大海，然后细细回味，那些海浪声传来的回复。不知不觉，太阳已开始下落。

我们光着脚在海滩上走着，在海沙上发出沉沉的吱呀声音。微凉的海水冲刷着双脚，留下的脚印，渐渐被冲去了痕迹。我不禁想问，大海他，究竟是宽容还是冷漠。他能让一切繁衍，也能让一切毁灭，好像完全不同的两面，被他用漫长的时光演示地活灵活现。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男孩在两步外低着头走着。有的疑问，或许很难会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我不禁一笑，渺小的我，总想用问答的方式释怀自己的一切，把庸人自扰的问题，轻轻抛给自己眼中的世界，然后慢慢得到不同的答案，到最后，自己都忘了自己曾问过什么。

我自顾自地想着，突然撞到前面突然停下的男孩。男孩抛给我一个略显责怪的眼神，然后弯下身，捡起了什么。

“你在捡什么？”我走到他的视野里。

“这个，”男孩抖了抖上面的沙子，“回音螺。”

“回音螺？”我看了看他手上还沾着沙土的白色海螺，“这不就是只海螺嘛！”

男孩摇摇头，“这不是普通的海螺，你对着它说话，它能记录你的声音，它会把话传送到你想的那个人的梦里。”男孩略显得意地说道。说着便把回音螺递到我手上。

“真的？！”我有些迟疑，“真的能传送过去吗，没有骗我吧。”

男孩轻叹一身，“我骗你干嘛？你不要就算了。”说着准备把它拿去。

“别！”我往旁边一闪，“我信！我信你了行不。你……你有没有想跟谁说什么？”我看着他问道。

“没有。”男孩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但他好像也不想我多问，“你到底说不说啊？”

“说，我说！”我生怕他又想把回音螺夺了去。我退后了两步，“我……我想一个人说。”我小声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听的。”男孩没有一丝好奇，背对着走到了一边，坐了下来。

看他走远，我把回音螺捧到嘴边。内心一阵翻滚，我轻轻地把我想说的话一句句传送，我终于可以把想告诉你的话说出来，声音却渐渐哽咽，泪水开闸般涌出，直到我已经不能清楚的说一句话。

我慢慢把情绪稳定下来，走到男孩那里，眼角还湿润着。

“说完了？”男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那就走吧！”

他没有多说，我竟觉得有点失望。“这个回音螺，我可以拿走吗？”

突然，一阵剧烈的轰隆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声音越来越响，震得耳朵有些痛。远处的海水，翻滚地越来越高，不一会，海面竟直通天际，形成了一面厚厚的海墙。

“不好，是海啸！快跑！”男孩惊慌起来，拉着我，朝海的对面跑去。

我的脑子，只剩下了恐惧，恐惧被海浪卷走，永沉大海。慌乱之中，我把回音螺丢了下来，我边跑边回头，它已经被海墙淹没在我逃跑的路径，不复存在。

我只是拼命的跑，感觉心脏已经要跳了出来。这是一种最初始的恐惧，没有想到任何人，任何过去，任何誓言。此刻，我只想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仅此而已。

我拼尽全力跑着，始终牵着男孩，海浪一只在追赶。可我看了眼他，他已经没有了刚开始跑时的慌乱，满脸的平静，像在看一场无聊的戏。我慢慢想起，我只是在梦里。我放慢了脚步，再回头，海浪已不再汹涌，慢慢退去。

我撒开手，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我感觉心里的愤怒火一样的喷出，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样。可我还是心疼，那个载满心声的回音螺，甚至有些鄙夷，刚才什么都不顾的自己。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我会用生命去保护谁，可在刚才“危险”来临时，我却只记着自己，还有旁边，这个好像编制我梦境的男孩。

“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有意思吗？”我几乎吼道。

“别对我吼，”男孩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这只是你的梦，是你梦到的场景罢了。”男孩顿了一下，“况且，即便在梦里，也有会醒不来的时候，不是吗？”男孩依旧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没有一丝晃动，“有的人，无论是什么原因，他始终活在梦里。”

我被他的话定住，不再做声。

他看着我，往旁边一指，“况且，先想办法解决现在的事吧！”

我往边上一看，我们竟是在一片茫茫无际的沙漠中。风沙滚滚，沙丘纵横，没有一丝生气。我们没有水，没有食物。如果真的一直困在这里，想必只能在这里被埋葬。

“我们往回走吧。”我提议道。

“走不回去了，刚才的路，刚才的海，现在已经不在了。”男孩回应。

“那就醒来吧，一场梦而已。”我果断说道，我已经觉得这场梦可以到此为止了。

“梦只有在该醒的时候，才能醒来。”男孩说，“现在还没到时候。”

“什么时候才算是到了时候？完全没道理嘛！”我嘟囔着，“我已经累了，走不动了。”

男孩无语，看了看四周。“我们先去那避一避风沙吧，稍微休息一下。”男孩指了指，是一处还未完全风化的岩石。

我们迎着风沙向岩石慢慢挪去。岩石并不大，但刚好能遮挡住我们，我一屁股坐下。懒得去想后面该怎么办，只是觉得运气并不坏，至少有一个小小的避风港。我坐倒在那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地上的沙。我突然想用沙画出你的模样，我爬起身来，开始一指一指去画，我忘了我还困在沙漠中，忘情地画着。我记得我的画技很烂，但神奇的是，我好像已经把你活生生地画了出来，只是……

“你在画什么？”男孩凑了过来。

“我以为你会问我怎么还有心情画画。”我没有太顾及他，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画得不错嘛！”男孩难得赞许道，“就差点睛之笔了。”

然而，我怎么也画不出你的脸。我想不起，你有怎样的眼睛，怎样的鼻子，想不起你有怎样的笑容。因为每当我想跟你诉说，你却总是背对着我。

我没有再画，呆呆的靠在那里。毕竟我对你最熟悉的，是和你的距离。

“怎么，不画了？那就走吧。”男孩站了起来。

“去哪里？”我有些有气无力。

“离开这里。”男孩看了看四周的沙漠，“如果不走，我们早晚要渴死在这里。”

我们尽量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太阳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太阳，它一动不动，只是火辣辣的照耀在我们的头顶。我们没有任何方向的参照，像这片沙漠一样干巴巴地走着。我记得我曾经对沙漠的印象不错：在沙漠的边缘地带行走，带着充足的水和干粮。几公里外还有救援车一直跟着。那时我想，我一点都不惧怕沙漠，我已经挑战了他，还悠闲的看了日落。

现在，我没有了任何借助，身处在沙漠之中，却怕被他发现，惹他愤怒。他的呼啸让我畏惧，他的无常让我胆寒。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才唤醒了对自然原始的畏惧感。

我们走了很久，久到我觉得我只用现在的一秒便可以说完我的人生。我的喉咙像火烧般疼痛，这剧痛穿过了我本已疲倦麻木的神经系统，刺激着我继续向前迈步。我想哭泣，可是哭没有任何用处，那些泪水太咸，我不能用来止渴。

我们机械地走着，直到看见一处岩石，走近一看，竟是我们最初休息的地方。我疲惫不堪，一步也走不动了，我倒在滚烫的沙面上。我想喝水，我从来没有对水如此渴望。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我想用我的一切，物质上的，精神上的，去换取哪怕只是几滴水。

男孩想把我拉起来，却徒劳无功。一路上，他看上去没有那么疲倦，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只是像困了一样。没有抱怨，没有胆怯，他就那么一直走着，像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么自然。

“别拉了，没力气了。”我挣扎着说道。

男孩停了下来，他没有继续走，只是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为什么在梦里，痛感却这么真实？我心中不解，慢慢合上了双眼，或许，倒在这里，我便会醒来。

就在我要快要断开意识，沉睡下去时。耳边传来男孩的呼喊声，我已经听不清他喊的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走下来，他的声音却依然明亮。他的声音先是变得越来越远，但马上又折了回来了。渐渐地声音变得嘈杂起来。最后，我感觉我的嘴边变得湿润了……

我们被一支行走沙漠的商队救了，我恢复意识时，我已经在骆驼的背上坐着。男孩说，商队会把我们送到城市。太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一些沙漠植物和昆虫渐渐闪现在本来死气沉沉的场景。可是在我们之前逃离这里的路上，什么也没看到。

我们从沙漠来到城市，没有一点过度，好像他们有着天然的分割线，谁也不干扰谁。城市在前方突兀的竖立着。商队早已不知去向，我和男孩来到城市的路口。

在这栋水泥森林里，人挤着人。每个人都在看表，每个人都在忙碌，错过一秒，好像世界都会停止转动。我看了眼男孩，走到人群，向他们求助。然而没有人回应，他们拼命向前走着，去办公室，去地铁站，去任何地方，他们没工夫理我，车笛声于一阵盖住一阵，却没人理会这嘈杂。

“别费力气了，他们听不见你说什么？”男孩说道。

“为什么听不到？”我有些抓狂，“是我哑了吗？还是他们聋了？还是他们根本就是假的？城市才不是这个样子！算了，那我写给他们，写的话他们总可以看见吧。”

“那更看不见。”男孩没有任何情绪，我对他没有情绪的话语有些厌恶。

我不再理会他，跑到人群中，希望有谁能听到我的求助。可是依旧没有人理会我。我受够了，我想从这场梦中醒来，无论如何，我不想继续呆着这里。

我回头看男孩，男孩已经不见了。一路上他都没有离开过，此刻却消失在这城市中。我敲打着自己，试图让自己醒过来，可是我依旧在这里，一步也没有动过。

我只好在这里继续生存下去，可又没有地方能接纳我。我开始拾垃圾，捡一个个肮脏破损的瓶子。这的垃圾太多，但却只有我一个人捡。垃圾站的人看我不能言语，并没有太为难我，只是看我来了，就固定在地上放一些钱，便拿着成捆的垃圾离开了。捡垃圾这些钱够我吃喝，甚至还可以买一包最廉价的香烟。到了晚上，我就在街边过夜。我坐在石凳上，点燃一支烟，仰望天空。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月亮也变得暗淡，星星，更是一颗也看不见。这个城市，什么都不缺，有充足的水，有充足的食物，有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令人生畏的高大建筑。可这里有的更多，我却觉得更加不安，更加孤独。在这个不断运转的巨大机器里，我会忘了自己的存在。

我倒在那浅浅地睡着，我害怕有警察来赶我，我反感有人拿石头扔我，夜晚总是那么不安生。会有没看见我的情侣坐在我身上，发现我以后惊慌地起来，一边埋怨一边拍着自己的裤子。会有醉鬼，深夜里蹒跚走着的那一群人，摇摇晃晃扶着石凳，最后直接吐在我脸上。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着，一直到我醒来。可是有一天，我不小心撞到一个女孩，我连声道歉，她轻轻地说了句没关系。我惊了一下，她竟然可以听见我说什么。她对我而言，是在这个世界里独特的存在。我喜欢她，去开始寻找她。我不再买烟，凑了很久，我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买了玫瑰花，想在遇见她的时候送给她。我很快就遇见了她，我把玫瑰送给她，她却惊慌地闪开，用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眼光看着我。她跑到一个男孩旁边，对男孩说了什么。男孩目露凶光，嘟嘟囔囔地朝我走来，先是一把把我的玫瑰打落在地，接着又一拳打在我脸上。我没有闪躲，任由他打。我为什么会到这样一座奇怪的城市，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奇怪的梦。我一拳把男孩打翻在地，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的血不断渗出，他竟然已经死了。我听见了警笛声，听见了女孩的哭声，听到围观人群的惊声议论。

我跑了，疯狂地跑着。跑到一处桥下，我知道这里没人知道，没有人会找到我。我躺在地上，我想离开这座城市。我不属于这里，也不想在这被淹没。我想回到看星星的山崖，哪怕我从那里跌落山脚。我想回到海边，哪怕我最终会被大海吞噬。我想回到沙漠，哪怕我的尸骨也变成沙子，随风吹散。可是我知道，回去的路已经不在了，我只能往前走，即便我不知道该去哪。

“既然你想离开了，那就走吧。”男孩来到我身边，对我说道。我不再多问，跟着他走，离开这里。城市被我们甩在身后，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从眼中消失。我想，这对谁而言，这都是一件好事。我们离开了地面，飞了起来。我想起我不止一次梦见自己飞过，只要张开双臂，就可以摆脱引力，漂浮在空中，俯视着四周。

我们飞到一处海岛。海岛并不大。岛上有一栋美丽的小屋。我们朝小屋走去，一只金毛犬向我跑来，一只阿拉斯加高兴地在沙滩上呲牙咧嘴地打滚。还有几只小猫，没有去接我，在某个角落悄悄地睡着。小屋内部，十分朴素。古老的书架上，摆满了等待被翻开的书籍。

“喜欢这里吗？”男孩走到窗边，“从这里往外看，是星辰大海。”他合上了窗帘，再次打开，窗外是晨起的海雾，再过一会，又变成细雨朦胧。

“喜欢，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我已经迷恋上了这里。在这里，没有人群，也没有烦恼。

“可这里已经不再是你熟悉的世界了。”男孩说道。

“不是我熟悉了世界了？什么意思？”我问道，“这里是天堂吗？”

“天堂？”男孩顿了一下，“那是什么？算了，实在没有必要要有一个称呼，你喜欢这里就好。”

我们走出小屋，男孩转身向我，“我要走了。”他郑重地说。

“走？”我觉得有些突然，“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会有另一个人来的！等到了那一天。”男孩微笑着说。我第一次见到男孩的笑容，我想我不会忘记。

“是吗？好！那我在这里等着。”我欣然应道。“那再见了！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男孩笑着回答，“只不过，是一个你常常忘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