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8

城市上空常年罩着灰沉沉的厚云如倒扣的锅，偶而天公作善拿走它，见了天日的城里人便发疯似的走出水泥盒，将快发霉的神经、肌肤抖晒抖晒，女人忙着把家里霉潮的物件尽可能的捣鼓出来见光，男人忙着上各色露天茶座，兴奋的高谈阔论，仿佛他们的神经被日头晒晒就变得活络起来，尽知天下事，唾沫横飞的侃天侃地。他开着那辆跟天和他心情一样灰的车子出了地下室，天如常罩着锅盖，今天锅盖的颜色是灰黑色，城市淹藏在一团一团暗灰的霾里，清晨街灯依然亮着，车灯耀目红光若隐若现的闪着，他关着车窗，车里的空气比外面更洁净，打开CD，阿黛尔的《Don't you remember》抚平了些他的郁结。

他将车拐进文化局，拿出手机找到子文的电话号拨过去，他不确定这个号码是否已经易人，三年了，他已经三年没拨过这个号，这三年恍若三个世纪。孙燕姿唱完遇见仍没人接，再拨，仍只有孙燕姿竭力的唱着，他还是换了号吗？再拨吧，若还不接就放弃，他现在更没资格见她了不是吗？再唱到“爱要拐几个弯才来”时，声音变成了冷冷的“喂”。

空气凝结了，他还在，达轩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他还在。

“喂，说话。”声音仍是冷冷的。

“我想见见你，我在楼下。”达轩清清喉咙说着，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有必要吗？”

......

"就耽误你几分钟。"达轩咬着牙坚持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他能听到电话那头呼吸加重的声音。

“上来吧。”

他熟门熟路找到子文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子文坐在暗红色的桌后，见他进来平静的脸阴阴的沉着，静静等着他开口，并不请他坐。他有些尴尬，也有些痛心。三年了，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印迹，他还是三年前的样子，黑密的头发三七分遮去半边额头，深邃的眼睛藏在黑色的眼镜后面，鼻子高挺，脸白皙瘦长，若不是下巴黑黑的胡茬，他会觉得那是她了。浅黄色的针织衫，白色的裤子，白色皮质懒人鞋，露着白皙的脚踝。他太过美俊，又懂得衣物添彩的作用。但工作环境容不下太过俊美的男人，他总戴副平光黑边眼镜减些俊气。

“如果你再不开口，我要去开会了。”紧闭着的嘴终于开口了。

“我，我，我昨天晚上看见长得极像子玉的人，那是她吗？”

“这跟你有关系吗？”黑框眼镜后射出冷冷的光，看着他。

“是她吗”他坚持的问道。

“哼，你有资格在我面前提她吗？她的名字从你嘴里出来都被玷污了，你滚吧，滚回去跟你的疯女人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不想见你，别逼我，不然你连现在这小丑的演出都不会有。”

“是她吗？”

“妈的，三年前她不是在你面前跳下去的吗？你他妈的还跑来问我，如果不是答应过她，你今天就不能站在我面前了。滚，永远别来找我。”子文攥紧的拳头放在暗红的桌上，手背青筋暴突。

达轩忍受着子文的辱骂，他无力回击，也无权回击。但他的自尊心再难坚持，只能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子文平静下来后对他的背影说道：“不管那是不是子玉，你都不该再找她，你有你的生活，她有她的，我想你看见的像子玉的人应该身边有男人吧。别去打扰她，你自己心里清楚。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