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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锦瑟

推荐人:蒋晓笙 来源: 阅读: 2.67W 次

我嫁入蓝家已经三年了。

殇·锦瑟

咚……咚咚……

当第五更声敲响的时候,我已起身开始饰唇。那狂艳的红,让我想起了三年前嫁衣的颜色,也是这样红,红的仿佛绝望。

然后,便果然绝望了。

我披上麻衣打开门,丫鬟降红已在门外守着了。

“少奶奶!请!”

我偏头看她,只看到那艳丽的红唇一张一合,却总也看不清她的样子。三年了,我仿佛谁也没看清,谁也没记住。但却记住了那一张一合的红唇,那狂艳的红,红的仿佛绝望。

雪,纷纷扬扬的。压的院里的红梅落了一地,就像一滩血,被白色的虫子蠕动的吞噬。

我打了一个寒颤,加快脚步想拉着降红的手。她却好像被狗咬了似的弹开,然后斜着眼瞪着我。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睛,满满的鄙夷和厌恶,还有深深的恐惧。她好像感觉到失态了,便又垂下了头“少奶奶,请自重!”我又看到了那红唇,一张一合,仿佛绝望。

我煮好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雪,却更大了,直直的压下来。压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听到我的脚步声,响彻在回廊上。

我将粥送去主房。

“娘,早饭煮好了!”我跪在桌前,看着那满头银发的女人。听说她曾是苏州城有名的美人,却在我进门那天一夜白了头。从此便傻了,疯了。

我本是嫁进来冲喜的,却在同一天克死了我的丈夫和公公。

“砰!”

粥被狠狠的扫到了地上。老夫人疯狗似的吼叫“商锦瑟,你这个扫把星……”

我抬头看她,岁月早已把她的美丽消磨殆尽,只剩下死尸般的沉寂。就连那抹红唇,也被褪尽了颜色,变得苍白而龟裂,像地狱里伸出的枯爪,撕裂她的一切。

这个女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些生气,仿佛她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折磨我,然后拉着我一起死。

我过去,将摔碎的瓷碗一片片捡到托盘内。这好像已成了每日必上演的剧目。我无从改变,只能继续演下去。

嘶!瓷片又一次割破我的手指,我看着血珠一粒粒从指尖冒出,落下,滴入那莹白的粥里。就好像,有无数的白色的虫子,蠕动着将我的血吞噬。

然后,那疯狗似的女人便会平静下来,偏着头看着那些粥,那些血。

“滚,滚出去,滚……”

青白的门帘在我眼前合下,掩住了寒风冷雪,却掩不住一室的悲凄。我摊开手掌看着那一道道割痕。原来,她那么恨我。

雪,似乎更大了,狠狠的直往我的领子里刮。

什么时候,才是春天。

什么时候,会开桃花。

“锦瑟,你就是那桃花,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锦瑟,明年桃花盛开之时,我要娶你做我的妻。”

“锦瑟,等着我,一年后我高中,定回来娶你。”

“锦瑟……”

闭上眼,我狠狠甩了甩头,想将那些话,那个人甩出脑海。却忽然看见,降红就站在回廊上,看着我,一动不动。

“少奶奶,有客来访,小姐请您先过去!”

我又看到那抹艳丽的红唇,一张一合。似血,似火,却毫无暖意,只是浸入骨髓的凉。

几朵残梅刮落到手上,桃似的瓣,却是冰凉彻骨的绝望。冻得我打了个寒颤,仿佛更大的风雪将要来临。直直的压积而下,让我毫无退路,只得继续走下去。

步入厅门的时候,一阵强风袭来,扼住了我的咽喉,连呼吸也被冻住。是他……

钟罄……

“少奶奶,钟大人是来检验岁贡的!”降红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冥思。少奶奶,呵~

花曾相似,人面已非。

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却不曾想……

是天意吗。

“锦瑟……”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罄音。

我不能见到他……不能……

雪飘进我的眼中,化作一滴泪,从颊边滑落。而此时,我已置身雪中,他···正拉着我的手……

“锦瑟,你瘦了!”他张唇,一句话便暖了我的心。

我垂眸,不容许自己软弱一下。

“大嫂!”

小姑的声音夹着风雪,冻的我颤抖!

她站在回廊上看着我,红唇紧闭。我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除了鄙夷和厌恶之外,更多的是愤怒。在眼里烧起了一把火,想要将我燃尽。

我强自平静“既然小姑来了,那我便下去了,还要给相公上香。”

钟罄……

我以为,这个名字早已与我无关了。

却不曾想,他的出现在蓝家引起了一场风暴,打破了这最后的平静。

“商锦瑟,你这个扫把星……我们蓝家的百年基业,就断送在你手上……”

“商锦瑟,你克死了爹,克死了大哥,现在学会勾人了!我要你去给他们陪葬……”

陪葬……

雪,好大,青灰的坟冢被掩盖堆砌成一个个雪白的馒头,分不清谁是谁!

我趴在坟冢之间,一把把抓下坟头上的泥土,看着泥屑从指间滑落。墓碑斜落在一旁‘夫蓝询之墓’殷红的字眼泛起凉意,刺入骨髓……

为什么……

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说……

忽然,被抓松的坟头上,泥土自然松落而下,然后,源源不断的滚落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

一条白色的虫子首先钻了出来……

然后,一条……又一条……无数条虫子从坟冢中钻了出来……

“啊……”

三个月后。

老夫人死了,小姑死了,降红也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蓝家妇锦瑟及时上供‘蕴芙锦’,甚得朕心,封五品诰命夫人,钦此!

捏着手中的圣旨,我笑了。

人人都知道蓝家染的‘蕴芙锦’天下第一。

却无人知其染法。

三年前,蓝家大少无故而亡,染方便断了,就在大家都认为蓝家自此衰败下去的时候,蓝家少夫人商锦瑟竟又染出了‘蕴芙锦’重整家声。

我转身,回答内室。

推开门,一阵腥腐之气传来。

一室莹白,无数白色的虫子蠕动着。屈身将陈铺于地面的云锦收起。看着那狂艳的红。我仿佛又看到了降红的唇,似火,又似血。

血丝胭脂,以尸为食,认主,自此不离。

尸体越为鲜活,蕴色越红。

我的相公蓝询是这虫子的前任主子。公公在成亲之日将这染方传给他。只是,他太善良,善良到为了不杀人而选择了自杀。新婚之日,喜事却变丧事。这虫子也随着他的下葬,在荒芜的墓地囚困了整整三年之久。

直到我的出现。

轻捻胭脂,我侧身,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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